陌路莫回-倾尽天下(10)

整个江南若说要选出个文采最好的公子来,大概很难,但要问江南人农历六月何处荷花开得最盛,那麽回答者不论是谁,皆会不假思索地答:“当然是荷花塘。”

荷花塘,顾名思义便是开满荷花的塘子。它地处吴中,四面开阔平坦,每逢夏日,那平静如镜的湖面上便会钻出大片的荷花。碧叶连天,红花缀於其上。那丽致的景象,常人若非亲眼看到,是很难想象的。就连大宓著名山水诗人杜仲灵在面对这一池的胜境,欲赋诗赞颂时,也只呆呆吐出──“荷花”二字便词穷而塞。景象太美以致诗人无法开口咏叹,只喃喃道出“荷花”。当地人觉得诗人的这一举动很能说明池中花盛,便将这池子更名为“荷花塘”。

这日,荷花塘的荷花甚盛,然而行人的目光却始终不全聚於其上。塘边一行人行意恣肆,翩翩而行。那意气足比呆立於淤泥中的荷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人们一面小声议论著今年的花似乎比不上赏花之人,一面吟著诗词。走到花开最豔的南面去了。

惜,被拿来与极负盛名的花儿作比的人,似乎对满塘的花没多大兴趣──“这是什麽?”锁眉望著公输月手中的东西。

“荷叶饭。”张嘴急不可耐地咬了一口,嚼著甜丝丝的米粒,含糊地回答。

“是什麽?”

“就是荷叶包著的饭。”将刚从笼上拿下的饭包塞进皇甫翰手中,不归扬眉:“江南道地的小吃,京城不常见。”

“我帮你剥!”一双粉嘟嘟的小手伸过来。刚把自己那份消灭掉的公输月自告奋勇。

看著他三下五除二地剥了荷叶,将裹著豆沙馅的饭团送到面前,竟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

甜。

从不喜欢甜食的味蕾一下子绽开,甜蜜从舌尖窜上来。怔怔地细嚼。

江南的柔腻似乎都聚集在这小小的一口上,齿间有荷叶的幽香,豆沙的甘浓还有……“再吃一口!”举著的小手酸起来,公输月见皇甫翰愣愣地出神忙提醒。

还有……天真地举著手,喂他吃饭的人。

尊贵的嘴巴又一次张开,不顾矜持地大口嚼著甜甜的饭粒。

看著小的孩子不亦乐乎地喂著大的,不归仍想持著冷清的架子,却一不小心让笑意从袒露著的半边眉角泄出来。

天真,甜蜜。当年的自己是否也曾有过这份心情?

这一小小的解颐落在路人的眼里,静坐著的人拿起一旁的耆草,轻轻掐算。最终重重叹出一口气来:“皆是绝颜媚骨的皮囊,又注定要落了浊象。”

不归转身向那端坐、摆著算命摊子之人横去一眼。

“有趣有趣,一样的相貌,却一个绝情,一个痴心。”见不归望自己,那算命之人却一点没有收声的打算,仍是不住地摇头。

听闻那人不知收敛的又一声叹息,不归的心一凛。

正要发作,却又想到这道士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忙转身看向仍嬉戏著的两个孩子。

天真的笑容猛撞入眼帘。

後退几步,站住。

不会是月。

那麽,绝情说的是……

目光顿放到张口嚼饭的皇甫翰脸上。

一样的眉目,一样的轮廓,一样的眼神……

就连擦去嘴角饭粒的动作都与数十年前的某人极像。

眼前稚气未脱却已有几分冷清的孩子,与如今高坐在龙椅上的人一样。

想必将来那绝情的本事也不会比当今圣上差。倒是个当皇帝的好苗苗!

又想起那人绝然转身的模样,不归哪还有赏荷的心情。

“吃好了?”

孩子闹得也差不多了。

皇甫翰说已吃饱,可公输月却仍不依不挠地要他吃下最後一口。

“好了便回去吧。”

“回去?”

怪不得老人们常说,小孩子做事没定性。

这不,不归话音未落,刚还追著皇甫翰的公输月,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过头来,忘了手上还拿著饭团:“为什麽回去了?不再逛逛?”

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虽不知缘由,却也察觉师傅的怒意。公输月不敢再招惹喜怒不定的不归。回头对被自己弄得满脸米粒的皇甫翰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却发现他正盯著别处。

循著目光望去,便见了那算命的小摊子。

“暖暖,这是什麽?”经过这几个月,公输月已经认定皇甫翰是无所不知的。见那人手中拿著从未见过的长杆子草,便扯了扯皇甫翰的袖子。

“耆草。算命用的。”被当作百晓的皇甫翰还算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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