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美人夜来(50)

“再加上什么?”

红萱眼神闪烁,道:“苍少将临死前向皇上说情,皇上同意不追究,昭仪方可免于受责。”

“他,替我求情?”薛灵芸冷笑着坐直了身子,泪水冲刷过的地方,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痕印。

“嗯。”

“呵,求情啊??”这两个字撞进耳膜,薛灵芸凄然地笑了,笑得却比哭还要悲戚。她呢喃着说,“是我杀了他,他为什么还要替我求情?我应该死,死一千次一万次。红萱,我杀了他啊……”可是,纵然自己真的死了千万次,那个人,也是不能复活了吧。这无比清晰而残忍的念头一遍一遍侵袭着濒临崩溃的意识,她觉得自己是那么虚弱,那么无助,好像在一梦之间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陪伴守护在身边的朋友,还有那颗大无畏的鲜活的心脏。

红萱站在旁边,咬紧了嘴唇,握着拳头捏着满手心的汗。半晌,她补充道:“昨日,皇上已下旨无罪释放了王爷。”

语出,静默不减。

仿佛这样一个原本能够令薛灵芸振奋的消息,像鸡肋一般寡淡无味。她的悲伤,太深,太重了。

她呆滞地坐着。

脑海里交替播放的画面,那白衣挺拔的俊俏容颜,始终,也只是苍见优一个人。那么清晰。那么弥足珍贵。回想彼此从初识以来的种种奇遇和摩擦,那份关怀与默契,那些争执与矛盾,全都戛然而止。再不能续演。

她的心那么痛。

她从未如此,希望自己的世界灰飞烟灭。

纵是追忆。

也枉然。

红萱又唤了两声,薛灵芸方才渐渐地缓了一口气,道:“你刚才说什么?”

“皇上无罪释放了王爷。”红萱重复道。

是了,曹植。如今这一切,全是因为他。因为自己好管闲事的个性,累得苍见优丢了性命。她情何以堪?而且,为什么曾经自己以为无比重要的一个人,他脱困了,安然了,却也没有让她有一丁点的喜悦呢?

薛灵芸勉强地收住了泪,诧异地问道:“为何突然就释放他了?”“因为太医在王爷的身上也发现了跟昭仪所中一样的毒,皇上暂时解禁了王爷,说是待查明真相再重新决定如何处置,但王爷这会儿只能留在京城,哪儿也去不得。”

“太医为何无端端地去诊断王爷是否中毒?”

红萱低头道:“是奴婢。因为奴婢随昭仪去天牢探望过王爷,看见王爷的神态举止,还有眼睛里的红血丝,这些都跟昭仪的状况相差无几。所以,奴婢就大胆地请求皇上也给王爷诊断,他竟同意了。”薛灵芸听罢红萱的讲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平日里的红萱循规蹈矩,不相干的事情决不多cha一句话,今次竟难得地做了一回多事的人。她没有多想,只是说:“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昭仪?”

“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说罢,红萱皱着眉头行了礼。走了两三步又停下来,回头道,“昭仪和王爷吃过太医开出的药方以后,毒已经解了。昭仪安心休养,别的事情,无须想得太多。”

第十三章关情关心(1)

苜蓿花已经开过。曹植站在满园的苍绿之中,甚至无法回忆起他到底有没有看见过那些细小的紫色的花朵。

从离开鄄城到进入洛阳,皇宫,华丽的酒宴,狩猎场的驰骋,一幕一幕,并非不记得,但只觉得那身处其中的就像另一个自己。一个黑暗的,悲观的,残忍冷漠的自己。甚至可以想起曾经几度对薛灵芸的抗拒和忽略,深深自责。

但如今风波暂时平息了。有轻微回旋的余地,只是依旧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些心态和举动。听太医说是中毒,但毒从何而来,也无法下结论。兄长表面上是将他从天牢里释放了出来,但实质上仍监视着他,就像软禁,他不能随心所欲地去任何地方。

卢雨蝉在苜蓿园苦苦地等着他。

他甫一踏进来,那女子便带着满脸的泪痕,深深地扎进他的怀抱里。他有些不知所措,怔忡着。虽然她是皇后赐给他的,可是,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却从没有过亲密的举动,他将她当做朋友,知己,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和他论诗词论天下事,关系仅止于此。

他低头,看见怀中女子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惭愧的感觉油然而生,心中不禁一阵翻涌,道:“雨蝉,回到鄄城,我们便择日完婚吧。”

他这样说,卢雨蝉的双手一抖,酒壶里的酒便洒到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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