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花落晚妆(32)

突然听见朗月亡故的消息,云姜不知道这段时间尚衣局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感到心痛懊悔,仿佛朗月的死就是她的疏忽造成,她恨不能使劲地抽打自己。

朗月的死是千真万确的。

尚衣局的宫女素来知道云姜跟朗月交好,见她回来,不禁眼眶一红,道:“云姜,你怎的这会儿才听到消息,朗月已经去了好些天了……”她一边哭着,一边将朗月的事情对云姜说了。

原来是有一回朗月当值去锦霞宫,却在李妃娘娘面前昏倒了,正巧那时御医也在,便给朗月把脉,这时候,朗月怀有身孕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了。李妃一直宣扬要肃清后宫的风纪,对朗月极为鄙夷,直斥她伤风败俗,坏了后宫的规矩,因而准备择日审她。谁知道,朗月心里害怕,当天夜里便悬梁自尽了。

正文第六章竹边台榭水边亭(4)

云姜听得阵阵心凉,更是觉得这悲剧也有她自己的责任在里面。倘若她能早一点弄来堕胎的药,或许朗月的秘密就不会被发现,不会丢了性命。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懂事的宫女软语安慰她,并告诉她道:“胡笳有任务出去了,是你原来当值的暮烟楼,你要不在这里等她吧,要不然沿途过去,也许能碰上。”

若说云姜之前对胡笳还有气,气她受楼青煜的摆布,将她骗去枫曳林,但这会儿气早就已经消了,她甚至怕胡笳会因朗月的死而责备自己,心里总觉得有愧,便静静地离开了尚衣局。

哪知道,她竟在中途遇上了胡笳。

两个女子愕然地对视一眼,俱是痛哀。前事谁也没有再提,只伤心地相拥而泣。

胡笳说了一句叫云姜震惊的话,她说:“朗月是被李妃给逼死的。”

云姜心头一紧,忙轻声嘘她:“隔墙有耳,不应说的话别乱说。”

胡笳揉了揉哭红的鼻子,恨恨道:“你晓得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难道你晓得?朗月不是宁死不说的吗?”

“她是宁死不在我们面前说。”胡笳神态一哀,道,“她在李妃面前是吓傻了,吓糊涂了,以为说出实情李妃会顾念血脉之情保她一命……那孩子的生父,是大皇子。”

云姜听到这里脸色变得煞白,好像连背心都渗出汗来了。

胡笳继续说道:“朗月并不是情愿的。大皇子的荒淫,在后宫早就是宫女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他看中朗月的美貌,强令她服侍他,可也就是那一夜的欢愉,事后大皇子兴许连朗月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却可怜朗月,怀了他的孩子,也不敢声张。其实在御医为朗月诊出喜脉的时候,李妃就已经审问过朗月了,朗月无奈只能将实情说出,李妃却不愿将真相传开,怕传到皇帝耳朵里,坏了她宝贝儿子的声誉,便在言语间暗示朗月若不自尽,就要加害于她。

“朗月是哭着回来的,她说倘若她不按照李妃的意愿做,便会有更严苛的刑罚等着她,甚至还要连累她在宫外的亲人。我费尽了唇舌,说我与你兴许还能想想别的法子,原以为已经劝住了她,可谁知她趁着我被刘公公传召的时候,便自缢了。”

胡笳涕泪涟涟,道:“那李妃护短,不肯给朗月一个公道,却还要假做清廉,说什么朗月是畏罪而死。她,她,她,当真是颠倒黑白无法无天啊。”说到激动处,胡笳泣不成声,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词语来骂。无法无天,那完全不足以形容她们此时内心的恨。

云姜默不作声。

胡笳眼神一软,过来握了云姜的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定是难过自己没能完成之前托付你的事情,但朗月的死,我们都不曾预计到。云姜,我信你的为人,你不会丢弃自己的姐妹的。当初听说你从暮烟楼转去舜禾宫,我便知门禁越高,事情就会越棘手,你也不容易,朗月是明理的,她在生就常和我说,后宫险恶,她常怕拖累你。”

没想到素来泼辣的胡笳竟说这样一番柔情的话,反而令云姜更加自责了。胡笳掏了手帕递给云姜,说自己尚有任务在身,不能久留,只好暂时先同云姜话别。

云姜擦干眼泪,望着胡笳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冷不防瞥见前侧方的那道垂花门内,有一抹淡青色的影子,云姜一紧张,慌忙问道:“是谁在那里?

正文第六章竹边台榭水边亭(5)

应声走出来的,是一名锦衣的男子,约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青色短衣,袍袖微坠,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密布着祥云图案的铜绿色华丽绸缎长袍,拉出他修长的下身,搭配银灰色的靴,使此人看上去极为文雅。富贵当中透着些书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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