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阁十二月之花(3)

这是一缕暴虐的风,也是暴虐的自由。它在九天之上,却以肆虐的态度傲岸俯视着琴言。它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摧毁她,湮没她。但她却渴望着暴风最中心的那点温和。

她向往着风,如咕噜一样,向往着走出我的华音阁,去哭,去笑,去用力地飞舞。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我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呢?她就像是一束风信子,虽然向往着风,但当风真的吹来时,却只能散成千千万万,落向不知何处的家。

就如是我的一滴泪,婉如清扬。

【华音阁十二月之花】五月·牡丹·姬云裳·寂寞繁华

云迷河汉玉凝霜,十二重城夜未央。

碧漏催槎声欲断,绮窗移榻梦初长。

星驰紫气开阊阖,月动丹山来凤凰。

惊觉烟华无觅处,一屏秋露冷残妆。

牡丹之美,风华绝代,国色天香,众生为之颠倒。然而,正因为所慕者众,才让她染上了几分世俗尘缘。因此,文人在赞美花之风骨时,多半钟爱梅、兰,而斥牡丹以艳俗。国色自当倾城,倾城自是祸水,在这样逻辑下,牡丹那繁华鼎盛的容颜后,也有了不为人知的寂寞。

还记得《镜花缘》中的那个传说,当女王武则天命令百花盛开之时,百花从命,唯有牡丹,傲骨珊珊,抗人皇之命而不遵,最后遭火炼之苦,又被贬谪洛阳。为此,我曾在一首诗中写道:“才将国色争春色,便谪昭阳下洛阳。”是的,敢于将自己的国色与天地四时争荣,与皇命抗衡,这是牡丹的风骨。

太阳的光芒总是灼伤众人的眼睛,因此让人不可谛视。惊才绝艳者总是衬出常人的渺小,因此让人不堪亲近,我们更宁愿将目光放在更接近自己的人身上,为之赞叹咏诵。我们会艳羡,会嫉妒太阳般光芒,谁又能知道,一个站在命运颠峰的孤独强者,对抗更为强大的天地时的无奈?谁又能明白,因抗拒天地之威而贬谪他乡的国色之花,独自零落雨中时的寂寞?

遭天之妒,寂寞于一隅。或许,命运对于姬云裳也是如此。她枉拥有匹敌神明的力量,倾国倾城的容颜,却主宰不了自己的沉浮不定命运,也主宰不了自己为了追求无限力量、而不得安宁的心灵。为此,她失去了一切。

于是,她离开了——即是被命运放逐,也是自己贬谪。她远赴边陲,主持据说能改天辟地的曼荼罗之阵。在这荒莽的法阵中,一直追求最强力量的她,终于感到了宁静与和谐——她得到了空绝一世的力量,却忘却了追求这种力量的初衷,她那颗抗拒天地的心平息下来,沉浸在这永世轮转曼荼罗阵中。

只因为,她看到了,这天地之力,也是天地无言之大美,是理想,是生命,是宇宙最终极的秘梓。于是,她留下来,以生命维持法阵运转。

正如一株在荒原上寂寞绽放的牡丹,看到了天地大美的她,也如此沉静的守候在这份大美面前,等候着下一个进入这个境界的旅人。

云裳如花,风华绝代。

这就是牡丹繁华,这也是牡丹的寂寞。

【华音阁十二月之花】六月·婴粟·秋璇·生如夏花

我始终相信,生命是一种奖赏。

这生命,只盛开一季,却是我们在黑暗中跋涉了万里、在寂寞中挣扎千年的所得,它凝结了我们的渴求与努力,绚烂而短暂,是燃烧的热情,也是焚灭的美丽。

也许,那永生诸神也在漠不可知的天空,它们用刻骨的羡慕看着我们,希图获得如我们一样的绽放,哪怕只有一瞬。

这是永恒对刹那的倾慕,这是宁静对焚灭的渴望,这是庄严对自由的企盼。

又或许,诸神羡慕的不是我们,而仅仅是我们中的斗士与英雄,羡慕那自由绽放的决心,羡慕那褪却了虚伪谦恭、尽情燃烧的风华。

六月,火的季节,婴粟花开。

就这样,那艳如鲜血的花朵,以罪恶之名盛开出绝代风华,让沉沉的人世为之震撼,为之疯狂。

这是自由对世俗的蔑视,这是美丽的对光阴的挥霍,这是只绽放一次、却要铭刻岁月的宣誓。

这样的生命,才不会蜷居在蝇营狗苟中,才不会糜烂在无所事事里。

生如夏花,它一定要要妖艳绝代,要绽放一生,要循着它独我的轨迹,一直滑到星星的光辉里,将那沉沉天幕灼上永恒的烙印。

而我们,在谦恭与庸常中求存的我们,在温煦与丰足中沉醉的我们,早已累了,倦了。不再有燃烧一次的力量,不再有流浪四方的勇气,我们驻足,享乐。

追逐自由的热血,拔出尘世的峥嵘,不与人同的桀骜,都被尘封在远古英雄的传说中。我们仿佛喝下了孟婆汤,遗忘的不仅仅是前世的辛劳,还有那对自由与光明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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