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74)

五日后。

萌萌轩一场小聚的午膳过后,各房主爷俱未离去,只因问天楼小别,云王尚不曾召见左丘家任何一人。

“王上此举不嫌太过朴素了么?”左丘无倚俊脸苦皱,千百个不赞同。“以如此粗糙手段暗示我左丘家应该交权祛疑,似乎不合常理呢。”

“左丘家独大朝纲,也非合乎常理。”开远爵左丘翎平平道。

“王上等不及了。”景曜爵左丘鹏摸着下巴,不无遗憾。在他们想来,王上的耐心应该更久一些的。

国伯公左丘鹤警示味浓地睇了五弟、六弟一眼,接话道:“王上等不及要统御四方,无俦你作何打算?”

“食君禄,忠君事,左丘家愿为王上一统山河!”左丘无俦字如金石,铿锵有声,豪情万丈。

这一日,一封五百里加急由南疆递到兵司:原、阙两国联兵犯边,请速支援。

扶襄四、风将起兮云飞扬(下)

盛夏。

南疆的夏季,无疑与惬意无缘。白日,盛悬当空的日头炙威烈烈,似欲将这个世界在瞬间融化,糙木呻吟,土石哀鸣,纵连空气中的细尘也随着被夏日欺虐的万物一并摇曳浮腾。及至盼得日头归隐夜幕高挂,闷躁无处不在,蚊虫蓬勃出动,尽管防蚊防虫的器具药物一应俱全,也难断那蚊鸣之声在耳边盘盘绕绕的纠缠。

军旅生涯,除却金戈铁马,冰甲寒衣,还有这水深火热,细煎慢熬。

扶襄随主将庞三河巡营归来,回到帐中已有一刻钟的工夫,笔走不辍在白麻纸上勾绘了一副布阵图出来。

“参赞大人,水烧好了。”

她仰眸向朴实勤劳的仆妇一笑,“多谢。”

“民妇不敢当,您去洗洗罢,干净的衣服就在旁边放着。”这仆妇是附近村落的村民,先前因为战事避到山里。王朝大军援师收复失土,藏在山中的农户走出来谋生,军营里总是需要人烹煮洒扫,何嫂应聘的本是厨娘,扶襄看其老实本分,遂叫到了身边伺候。

“有劳何家嫂子了。”这时方觉身上的衣衫被适才烤出的那身汗粘在身上。

她掷了笔,速去净身,隔着一道屏风,何嫂耳朵听着里头的潺潺水声,以手底抹布擦抹着桌头案角,道:“参赞大人真是了不起呢,民妇活了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得女人也能做官的。”

“本朝中女子为官虽少,却也不是没有,哪怕是女王也是出过一位的。”

“还真有这等事?民妇从不曾听过,哞,真好。”

“是,真好。”

“民妇听那些当兵的议论,说参赞大人好了得,咱们这一回就是因为有了您才打了好几场大胜仗。”

“下面人这么说话么?”

“是啊,参赞大人是巾帼英雄呢,如果没有您,咱们一家老小这会儿指不定还要窝在山里多久。”

“是么?”撩水声声,她的声音也一直未断。

军中一发从俭,纵然生性爱洁,也不敢沉浸太久,一炷香的时间将将过去,她一身清透地出来,看何嫂将已将凌乱的案头规整利落,“何嫂替我向庞将军传个话,半个时辰后,请中军帐议事。”

“民妇这就去。”

她美眸幽幽淡淡地向民妇离去背影一瞥,坐回案前,持笔饱蘸了墨,一气龙飞凤舞。

半个时辰后,中军帐内,庞三河连同几个心腹将士围图细看了半晌,赞叹不绝。

近来捷战频频,军中将士包括那些个原对扶襄并不了解心存轻视者,都已然是心悦诚服,此刻看了摆在他们眼前的物质什,诸人心中最后那一点对女子能力的不确定也作烟消云散了。

“扶姑娘恁快时间便制出这张图,想来那南蛮叛贼被剿灭之期不远了!”庞三河两眼豁豁,摩拳擦掌,恨不能这就付出杀出帐去,将那些侵山河害百姓的叛贼尽数灭了。

“这张图原本可以不必这么快。”扶襄眸线在悬在中军帐内的地图上停留片刻,忽而浅哂,“只是有客盈门,不好让人空手而归。”

扶襄十五、连营吹角非梦回(上)

南疆蛮族尚武好战,由来是越国朝堂的心头大患,如今起兵作乱,造成杀戮无数,于民自然是罪孽深重,却也正好给了当政者一个理由。

庞三河乃越国第二大将,在军中声威仅次于静王世子嵇释,仗义豪犷,粗中有细。贞秀太后派扶襄与其配合,弥其运筹不足,为的便是将蛮族连根拔起,永除后患。

“扶姑娘,我们当真要在阿萨糙原与蛮族进行这场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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