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188)

穿过中间的大殿,人流密集起来,东平等人前后散开,不露声色的将苏子诚和李小幺护在中间,殿前就是讲经所在,一行人寻了处角落站定,李小幺仰头望着端坐在高台上的高僧,高台前或坐或跪或站,人头密集,却安静的只能听到高僧和缓的说法声,苏子诚将李小幺拉到靠游廊栏杆一边,站在她背后,仿佛将她拱护在自己怀里。

踏实的温暖穿过衣衫透到李小幺背上,暖洋洋如同泡在温泉中,李小幺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唯恐动一动,这份踏实和温暖就没有了,那讲经声太和缓了,仿佛催眠曲,李小幺下意识的想抬手掩住嘴,她很想打个呵欠,然后挤进后面的怀里,好好睡一觉。

讲经声静默的流淌着,突兀的停住了,人群中瞬间喧嚣四起,李小幺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一脚正踩在苏子诚脚上,没等踩实就反应过来,急忙往前跳去,边跳边红涨着脸陪着不是“是我不小心,踩着你了。”

苏子诚低头看着鞋面上那道明显的污垢,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算了,这个还不算脏,比这脏得多的东西她都让他领教过了,东平和南宁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道是弯腰给王爷拍一拍鞋子好呢,还是不拍的好,他家王爷的鞋子还从来没被人家踩脏过。

李小幺见苏子诚只顾低头看着鞋子,并没注意到自己,暗暗松了口气,忙转头看向殿前,她的脸这会儿热的很,肯定是红了,这讲经声果然是最蛊惹人心的东西,连自己都听得心神失守了。

南宁作了个手势,悄悄退出去到车上给王爷取鞋子去了,苏子诚无盯着鞋子上的污垢看了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摇着折扇随口问道:“看到什么好东西了?”李小幺忙指着刚从前殿穿进来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件半旧灰绸长衫,穿着看似简单平常,却处处透着考究的中年人说道:“那个人,你看,那是个有大志的。”

“嗯?”苏子诚猛的收了折扇,拉着李小幺往后退了退,隐住身形,笑着问道:“你见过他?哪里看出来了?”

“没见过,能看出来的地方多了,先说人,他这一身,从上到下只灰、蓝两色,没有一处不搭配的,连手里的折扇,你看看,也是同样的蓝色,衣服搭配得好,可能是内眷下人侍候得精心,可这折扇,必定是自己挑的,你的折扇,也是自己挑的吧?”

苏子诚举起自己手里的折扇看了看,忙点了点头,李小幺扫了眼苏子诚的衣着和折扇,接着说道:“连折扇也要搭配着衣饰,可见这人是个极讲究爱修饰的,你再看他头上的珍珠和腰间的玉佩,一灰一蓝,看着不起眼,可这样的灰色、蓝色,可遇不可求,难得二字就足够了,可见家里必定豪富,可只穿半旧绸长衫,这么委屈自己,必是有所图。”

“许是他爱穿半旧衣呢?旧衣舒适。”苏子诚看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撇了撇嘴:“若为了旧衣舒适,就该贴身穿旧,你看看他里面的裤子,雪白织锦缎,可象旧的?若说是天性节俭,那你看看他那几个仆从,称得上豪奴吧?还有周围的那些清客们,你看看,连穿缂丝的都有,却都拱寻着他,以他为主,他不但富,而且贵,嗯,你认识他吧?”

“认识,你接着说。”苏子诚满脸笑容的示意李小幺,李小幺盯着苏子诚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接着说道:“我这相人术一向不灵,十有八九是指东打西,一点不能作数的!”

“我知道,取个乐罢了,你赶紧说。”苏子诚脸上的笑容更浓,催着李小幺,李小幺接着说道:“刚才他们进来时,你注意了没有?那中年人看到那位老人家被家仆差点挤倒,弯腰伸手要扶,还训斥了家仆,又避路让过老人家,看着是不是极谦和有礼,怜贫惜老?哼!若真是谦和有礼、怜贫惜老之家,这样嘴脸,看着那老人还能直冲直撞的仆从,如何容得下?从家仆看门风,再说他吧,作势要扶,慢慢弯腰慢慢伸手,就等着仆从清客赶在他前头扶起老人呢!他必定也是个爱干净的,嫌弃老人家脏呢,让过老人,顾盼四周,一边‘哪里哪里’一边得意,是不是很有些演后谢幕的样子?这样年纪的人了,在众人面前这样表演,必有所图,有富有贵,所图必名,富贵名并收,不算大志么?”

苏子诚听得高挑着眉梢,正要说话,眼看着那一群人簇拥着中年人往这边过来,苏子诚忙拉着李小幺,急步往后退去,几步转过正殿,又转了几个弯,离中年人一行远了,苏子诚才松开李小幺,笑个不停,李小幺斜睇着他,等他笑好了说话,苏子诚笑了一会儿,挨到李小幺身后,稍稍弯着腰,低声说道:“他姓郭,宁远侯郭敏锐,郭皇后嫡亲的三哥,北平国出名的贤臣名士,雄才大略,敬贤礼士,乃我北平国擎天之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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