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220)

李小幺紧裹着斗篷,立即赞同的连连点着头:“这里风太大,吹得人骨头都凉了。”

三个人转进花厅,李小幺脱了寒气逼人的斗篷,转头打量着四周,花厅极大,南面盘着炕,北面放着张巨榻,榻与炕之间,摆放着几张舒适的扶手椅子,炕、榻、椅间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式花架,都是乌沉沉的紫檀木,花架、炕几、榻几上或摆花糙,或放古玩玉设,满屋深敛于内的奢华,李小幺站了片刻,只觉得阵阵温暖从脚下、裙间涌上来,这地下也铺了火龙,怪不得开着窗也能温暖至此。

李小幺坐到苏子诚另一边,接过热茶喝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苏子诚看着两颊冻得绯红的李小幺,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水岩瞄着苏子诚,心里闪动不停,垂头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懊恼的说道:“差点忘了,七妹让我带两罐茶粉给她送过去,她待客用,我竟忘得干净,真是该死!”说着站起来,拱了拱手说道:“我得赶紧送过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会儿就回来,且等我会儿!”说着,歉意的陪笑告了辞,拎着长衫急步出了门。

苏子诚笑着摇了摇头,李小幺狐疑的看着水岩的背影,心里飞快的盘算了片刻也就淡然了,放下杯子,站起来转到敞开的窗前,远眺着对面那些跳跃般的艳黄色。苏子诚也放下杯子站起来,踱到李小幺身后,顺着李小幺的目光看了眼野菊花,收回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看花看得出神的李小幺,她的头发细而软,仿佛有流动的光泽,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柔软的脖颈间,苏子诚心里划过丝奇异的涟漪,他从来没注意过女人的脖颈这样……诱人!

山风吹进窗户,吹得李小幺寒意又起,寒瑟的抱着双臂往后退去,却一脚踩在苏子诚脚上,苏子诚忙伸手扶住趔趄着往前扑去的李小幺,李小幺站稳,转身低头看向苏子诚的鞋子,花厅门口,南宁正要奔出取鞋子,却看到苏子诚跺了跺脚,若无其事的和李小幺说着话,东平冲着南宁摆了摆手,两人往旁边退了半步,继续一动不动的垂手侍立。

李小幺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让了半步,从苏子诚怀里让出来,指着山崖上笑着说道:“我记得从前看过不少写菊花的诗,这会儿想念两句应应景,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苏子诚失笑出声,笑了一会儿,才忍着笑说道:“你都看过谁的诗?说说,我替你想想。”李小幺收回手指,讪讪的笑着,她到这个世间至今,一直艰难求活,读书的时候少、能找到的书更少,在她知道的那些和这个世间的文章诗词得到印证对比前,她哪敢乱说?苏子诚低头看着她,等了片刻才笑着说道:“若论诗,梁先生最精通,等他回来你跟他请教请教,让他挑几本书给你看。”李小幺忙点了点头,这是好事,不管学什么,有人指点事半功倍,苏子诚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看着李小幺问道:“你说到这诗,我正好想起件事,你送过幅对联给梁先生?”

“嗯?”李小幺一时没想起来,正要否认,突然想起那年逃出太平府的事,摇了一半的头忙又往下点去:“是送过。”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是。”李小幺干脆的答道,苏子诚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这是你自己联的?还是你从哪里看到的?梁先生学问极好,几乎无书不读,他说没见过这联,写信给我,我拿去翰林院,也没人见到过,听说是你当年游历阎王殿时所见,哪里的阎王殿?”

李小幺垂着头,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的划着圈,飞快的转着心思,这事,还有很多事,总要有个说法,似是而非的说法,这神鬼之事,自己能来,谁能说得准呢?嗯,就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真是假随他去想,李小幺打定主意,抬头看着苏子诚,咬着嘴唇满脸的困惑迷茫,她呆在碧蓝冰冷的海中,怎么会到了这里?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也许,只能归于神鬼之道。

苏子诚看着李小幺脸上的茫然困惑,下意识的抬手想替她抚平,抬到一半,硬生生折回背到了背后,李小幺垂下头,看着鞋尖上仿佛要飞起来的蝴蝶低低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是哪里,也许是阎王殿,我就把那儿当阎王殿了。”

苏子诚没听明白,李小幺抬头看着苏子诚,困惑的解释道:“大哥说李家村被剿那晚,我受了伤晕死过去,一直晕迷了十几天,后来一天夜里,在一间破庙里,下着暴雪,电闪雷鸣,我突然醒了,可是……”李小幺舌头打着结,轻轻拉了拉苏子诚的衣袖,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直想忘了这事,就是忘不了,我从来没敢说过,连大哥也没敢说。”苏子诚伸手按着李小幺的肩膀,温和的说道:“别怕,有我呢,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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