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407)

北庆接进去,将南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苏子诚放下手里的折子,往盖碗里看了看,北庆忙取了银匙放在瓷盅里奉上去,苏子诚冷着脸接过瓷盅,喝了花生汤,又吃了两三块葱油苏饼。北庆收拾了瓷盅和盖碗,刚要递出去,苏子诚看着折子,头也不抬的吩咐道:“苏饼留着。”北庆答应一声,将瓷盅递出去,盖碗和里面的两三块苏饼小心收在了暖窠旁。

开平府柳树胡同,一大早,老常头缩着肩膀,袖着手出了范家大门,下了台阶,站在院门口,眯着眼睛左右打量着仿佛还没完全从睡梦中醒过来的青石胡同,呆站了好大一会儿,才跺了跺脚,长长的叹了口气,烦恼的微躬着背,拖着脚跟往城西丝绸行走去,人家行老都说过多少遍了,开平府哪有什么织工雇?这是开平府,不是太平府,就是太平府,这有手艺的织工还用得着到行市里寻活?多少人抢着要还要不着呢,再说,就是有,也不是他家大娘子能请得起的!唉!这大娘子弯在这根牛角尖尖里还出不来了!他问过狗子那娃,五爷请的织工,一年听说至少上千的银子,和大娘子说,大娘子就是捂着耳朵不信,当初在村子里,大娘子也跟着奶奶管过家,没见这么牛心左性过!都是月亭那丫头拨来拨去不说好话,月亭这丫头倒是想怎么着!?大娘子早晚得被她祸害坏了!听玉砚说昨晚又把小玉胳膊上掐得青了一大片,小玉那姑娘是个老实可怜的,跟了这么位姑娘,真是命苦……

老常头烦恼的连声叹着气,这一大清早的,大娘子脾气就不好,算了,早点过去跑一趟,回来也就算交了差了,五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范家的事,五爷怎么也不管管?老常头袖着手一路慢腾腾走到城西丝绸行,太阳已经出的一丈多高,老常头在丝绸行门口停住步子,仰头看了看裹了层绫罗、扎着花的行市大门,叹了口气,抬脚进了大门,熟门熟路的往里去寻相熟的行老老丁头了。

丝绸行行老老丁头正陪着位衣饰华丽的大客商一样样看着成匹的绫料,老常头知趣的站在处不显眼、不碍事的角落里,等着老丁头忙完这一单生意,直等了一刻多钟,老丁头陪着满脸笑容,哈着腰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客商,回到行里端起自己的紫砂小壶连喝了几口茶,老常头忙挪出来,陪笑打着招呼:“丁大爷,”老丁头回头看到老常头,忙笑着招呼道:“老常啊,过来坐,又替你们东家过来寻织工了?还别说,你这趟可没白跑,昨儿正好有个过来寻活的,就一样,是个婆子,姓贾,我问了问,正经是个懂行的,就是不知道手艺上好不好,要不,你带回去给你们东家看看?我看哪,你们东家指定看的中,正巧,那贾婆子要价不高,正好是你们东家能请得起的价。”老常头大喜过望,若是个婆子倒更好,他们大娘子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家,跟个男人打交道总不大合适,婆子最好!

老常头欢喜不尽的领着贾婆子回到柳树胡同,范大娘子正在屋里榻上做针线,月亭歪在榻上,一边看着范大娘子做针线,一边和范大娘子说着端午的事,虽说老爷跟李家大哥在军中没法回来,可也不能糙率了,该有礼儿、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了,到底是有门第的人家,这规矩上可马虎不得……

玉砚急奔进来禀报了,范大娘子又惊又喜,一时欢喜的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从过了年就开始寻这织工,寻了三四个月,半分音信也没有,这说有竟然就有了!范大娘子扔了手里的针线,站起来就要奔出去,月亭一把按下她,冲着玉砚抬了抬下巴先训斥道:“你看看你,跑什么?一点规矩也没有,你若在隔壁院里当差,也敢这么不稳重的?”玉砚垂着头,撇了撇嘴,月亭按下范大娘子,转头吩咐着玉砚:“带那婆子到偏厅等着!”玉砚扫了眼已经敛下喜气,气度安闲的坐在榻上的范大娘子,嘀咕了一声,转身出去了。月亭转身推着范大娘子嗔怪道:“姐姐看看自己,不是我说你,姐姐明年一出嫁,就是堂堂的诰命夫人,这李家、范家上上下下见了你,都得恭恭敬敬的跪着磕头见礼的,那织工,再怎么难得,也是个低贱的下人,姐姐难不成还要亲自迎出去?岂不是丢了李家哥哥的脸面?”

范大娘子脸色微红,轻轻‘啐’了月亭一口笑道:“好了,我不过心急了些,你看看你,急赤白脸了,走吧,赶紧过去看看,没织工,咱们那织坊到现在也没开工,那边的织坊都招了三四十个织工了,我这心里急的不行!赶紧陪我过去看看去。”月亭答应一声,亲热的挽着范大娘子出了屋,转了两个弯,就进了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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