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见她沉默,又再次道:“不要说,说了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风独影摇头,“我必须说,否则我一生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偷窃者。”
杜康看着她,抵紧了唇。
而书房外已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然后书房的门打开,刹时如泄明辉耀华,阴暗的书房一下明亮起来,门口的那人仿似是玉树宝珠,华光熠熠。
“影。”丰极声音明快,淡淡笑容里萦着脉脉柔情。
这一刻,风独影看得如此的清,这个风华无双的男人在她的心中是如此的重要。而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这样的人,即算是那个说已放下的曲殇。
“难道今日的酒喝得不够,你来找四哥畅饮通宵不成?”丰极双眸明亮,显然心情愉悦。
“四哥,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风独影站起身。话出口的那刻,她感到胸口上有无形的丝线缠来,密密的绕着,慢慢的收紧。
“哦?什么事?”丰极挑眉,依旧是浅笑吟吟。
“我在沛城时遇到一位姑娘,年约二十六、七,生得清丽雅致,极擅箜篌,她现在名唤“曲殇”。”风独影说完,胸口已窒息似的喘不过气来。
随着风独影的话,丰极面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到最后,已只余震惊之色。
“我已证实,她便是当年闽州的那位小姐,她并没有死,如今与韦腾夫妇化作曲姓一家,定居在东溟海边的沛城。”一口气说完,风独影不看丰极的神色,迅速转过身,疾步往外走。
丰极呆呆站在房里。
出了丰府,风独影跳上骏马,疾驰而去,朦胧的暮色里,一骑仿如电逝。杜康赶忙鞭马追去。
到了风府,风独影跳下马,却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杜康忙跳下马扶起她。
风独影借助杜康的挽扶站起身来,如此靠近,杜康可真切的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栗,不由大惊。
一路,风独影手搭着杜康的臂膀,站得直直的,走得平平稳稳,可一回到卧房,她便浑身失力,倒在地上。杜康赶忙抱起她往c黄榻上放,躺在c黄上的风独影手抓在胸前衣襟,气息急促,满脸痛苦,直觉胸口被无数的无形丝线勒住,密不透风,紧得见血,似乎下一刻,这种痛苦便要她窒息而亡,便要她心痛而死。
杜康见她这副模样,又是痛惜又是焦急,却也不能唤人,只忙倒了杯水过来,扶风独影起来,喂她喝下。可才喝了一口,风独影便呛住了,顿时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肺咳出一般的剧烈,咳得她伏在c黄上不断呕吐。
杜康大急,赶忙扶她坐起,将她抱住,伸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风独影趴在他的肩头咳着,干呕着,一声一声,极尽痛苦。杜康一动也不动,只掌心蕴着薄薄一层真气,在她的背上抚着,为她疏通心肺的气脉,然后过得片刻,咳嗽慢慢的缓了,换成了粗重的喘息,最后终于归于平和。
风独影虽不再咳了,可杜康一直不敢动,就那样抱着她,听她气息慢慢平缓,感觉她全身不再痉挛。他以为这般痛苦,她会哭,可她没有泪水,也没有声息,只是静静的伏在他的肩头,所以他也就静静的坐着。
许久之后,他放开了她,她已神色平静,如果忽视那一双木然的眼睛。他为她解开发髻,替她宽去外衣,扶她在c黄上躺下,然后替她盖上被子,最后轻步离去。关上房门后,他便站在房前,静静矗立如一尊门神。
那一夜,就在一片沉寂中过去。
九、昊天不惠1
元鼎三年九月二十日。
这一日,清晨天刚亮,城门刚开,风独影便带着杜康及一百亲信出发了。等到几个兄弟闻讯赶到时,他们早已远去。
同一日清晨,令颉城百姓心生恐惧的久罗山下走来一人,天青衣袍,乌发垂肩,容颜俊美近乎神灵,正是东溟海边才与风独影分别不久的易三。他站在山脚下,长久的仰望着眼前雄伟苍翠的久罗山,许久后才轻轻自语一声,“终于还是回来了。”
然后他抬步往山上走去,而神秘的久罗山却似敞开了怀抱,欢迎他的探访。
久罗山的主峰有数百丈之高,尽管易三熟悉路径,尽管他身强力壮脚步敏健,可到了中午时他亦只爬到了半山腰。在一块爬满苔鲜的山石上坐下,取出干粮与水,慢慢进食。吃了一会儿,忽然一声虎啸传来,林中一阵悉悉索索,然后走出一头金色的大老虎,正午的阳光透出树梢枝fèng洒落,老虎的毛皮便如同最纯的黄金一样光灿灿的耀眼。
易三看到这头金虎,也不害怕,反是露出了笑容,冲着老虎招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