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260)

“你……”我待要找两句劝慰,却发现一切言辞不过徒费唇舌,就如前来吊唁的众宾对我说过的,唯有苍白虚弱。

天人永隔,阴阳相别,无论你怎么呼唤,都无法唤回一抹笑靥,母妃去时,我已体这苦,此下,她必亦如此。

“姐姐的遗物在何处?”珠泪挂在雪腮之畔,她问。

我移开了目光,我多怕自己在亡妻面前,出手为人拭泪……

“姐姐的遗物在何处?”她再问,眉目已有不耐。

这人儿,总是如此么?悲伤也只能使她暂时安份。“大多都在那个盒子里。”我指着谌茹遗身旁的金漆木筐道。

以皇族来说,孝亲王妃的陪葬未免清寒,但是,以她生前的脾性,想必不会喜欢有太多身外的东西相随。堆金砌银,也只是污rǔ了她而已。

她探出修长一臂,竟将那木筐抓了过来。

始料未及,她已得手,我皱眉:这人儿,当真为所欲为得惯了?

“姐姐的玉饰挂件呢?”她打开木筐粗略览过,问。

玉饰挂件?似乎,是有这样的一件东西……是在我与谌茹的洞房夜,恍惚见过?

我尚未答,已听她道:“我真是糊涂了,那东西向来不离我们每人的身,自然是挂在姐姐的颈上了。”将木筐放回原处,她双十合十,念念有词,“姐姐,墨墨知道,你现在穿得美美的,我不该再如以前一般故意弄乱姐姐的衣裳。可是,墨墨是真的想留下姐姐的一样东西,也把墨墨的留给姐姐,就像墨墨和姐姐从来没有分离过,你向来疼我,该是能原谅的罢?”

“你——”我未及拦住,她的手已探向了谌茹的脖颈。

她……“你未免太……”放肆,我话未完,手里已多了一个以红绳相系、犹带着温度的挂饰。

“劳你把它挂到姐姐颈上,有它陪姐姐,就似本少爷护着,再冷再黑的地方,姐姐也不必怕……呸呸呸,姐姐定然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自然是要回天上……不管了,你把它挂给姐姐就是了,姐姐的,本少爷拿走了。”

这玉饰上的温度,来自于她。直到那人儿已消失,我手里扰攒着这玉饰,但是,我却知我没有权力留下。

我再将目先凝到棺内,宫廷里祭妆师傅给了谌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精美妆容。

哎~~~~

“茹儿,文婉大体素为皇室妇人表率的你,怎会有那样一个顽劣‘兄弟’呢,你以前,可为此头疼过?”挂件挂上她僵凉的颈,有这温暖,她定可以一路好眠。

指下用力,棺盖移回原位,亦将妻子的遗容永远隔离……天人永隔呢。

谌茹,来生,不要遇到我,找一个你真正良人,疼你一世。

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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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茹的猝逝,使我知道,我有多忽略这个妻子。连一席安稳妥当都无法给予,如斯的我,不配再为人夫。

但多事的阿津,向母后提出以妹续姊,与谌府重结良缘。

父皇竟准了此议,下旨热孝百日内完成大婚之仪。

于是,我决定,这个妻子,不能再做第二个谌茹。谌茹会生情于我,只因我是她第一个男人。那么,新来的妻子,保她清白之躯,有一日她全身离去时,尚有重寻幸福之资。

我以为,这对我太容易。

碧月橙娇媚,激不起我热烈欲望,或可归究我终是无法跨却伦理。

而湛茹婉美,更是我合理的妻,但除却洞房夜一次不得不行的温存,我竟记不起,这几年里有过几回枕席。

无关克制,无关禁欲,而是,除了将母妃的仇人撕碎在眼前时,我的血很难再为他事、他人沸腾,我以为我一生仅能如此。

洞房之夜,喜服之人径自饮茶,径自发话:“各位王爷莫因小女子被扰了雅兴,敬请继续,我当笑话听,听得正高兴呢。”

那个声,使我有少时的怔仲。以为是姐妹间的音似,但我不知,掀起红帕时,会遇见她的颜容。

就如玉庭湖上的惊鸿一瞥,她的雪颜“撞”来,使我胸既闷且痛。

“若一个男人想保护一个女人,怎样也是护得住的,除非,不想护。”

这人儿的这一语,令我周身血液骤冷,她恨我?恨我未能护她亲姊?谌茹……

想起我亏了欠了的亡妻,那心上不知该作何名状的激烈情绪使我陡觉罪恶!于是,我将那个早已设定的“兄妹相处”提议搬出,我以为,只要她能在此,只要能看她在此,已是上苍厚戴,我心已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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