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307)

“太子殿下,阮阳王,您二位……”

“皇上只命你等勿入,并不包括本王和太子殿下,是不是?”

“但……”

“放心,这点担承本王还有,罚不到你头上!”秋皓然拨开太监,秋观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排打闼而入。入目来的一切,使两人确信,纵算因此丢掉一年的俸禄还是被发到西北苦寒之地练军行伍,亦无憾矣,须知这等戏码,可不是天天都有眼福观赏得到。

威风八面英雄盖世的皇帝陛下,沿着宽阔殿宇,四肢匍地,爬走正欢。背上,挥臂吆喝“大马”快行的,是他五岁的小公主……

68

巫界里,巫山终年积雪,巫山下俱是花红柳绿,是以,对时光荏苒,身处其内的人不似外界清晰。

我只看得到我的儿子由小小一团向上抽长,再蹒跚学步,零星有语,对着我喊出“娘”……“一年,两年,就如此过去。

这两年里,快到三岁的儿子不见了婴孩时的胖手胖脚,身量比同龄孩子高出大截,腿长臂长,眉隽目清,鼻挺唇薄,活脱脱小小秋长风,照冷蝉儿的话说,是妖孽端倪初现。

这两年里,我和秋长风偶有团聚,但因牵挂儿子,来去匆匆,少有长久停留。

而我,正因有儿子,正因是可将天涯化成咫尺的巫女,与那些“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闺怨,从来不曾发生联系。

我喜欢上了这样生活。

这年春时,格外鸟语花香,到巫界探望我的管艳带来了外界的消息:秋皓然领军平荡最后一股反军,秋远鹤兵败后生死不明,不知所踪……

我想,秋远鹤那个人,就该有那样的结局罢?他是一个绝对可以问鼎天下的人物,如果对手不是秋长风,或许人生就是完全不同。但若容他好好的生,未免对不起天下苍生?若是单纯的死,就未免不够幽远神秘。那样,最好。

管艳却说,他那样的人,就算没有死在万马军中,也不会容忍自己活下去,没有了权势,他会把最后的残忍用之己身。

残忍用之己身?就如秋长风为留住我,将琴弦刺进胸腔么?

可是,作过如此联想,却让我不解:一个什么都不要只要权势的人,怎么就输给了秋长风那个什么都要握住的人?

“我想,我也误会秋长风了。秋长风并非什么都一定要握住,他分得清主要和次要,他幸运的是,他的主要和次要没有令他作难的加以选择,所以,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想,他这一辈子惟一不能接受失去的,是你罢?”管艳如是道。

这场鏖战,历时三年,人命殒失难以计数,但我仍要庆牵,管艳并没有拉着秋远鹤走向不归之途。

这些年,引她高度兴起且致力不疲的,是与冷千秋的父母抢人。她不喜欢天叶堡,无意入主其内,更是早早便放弃了讨好公婆这项劳心费力的苦差使,冷千秋将她掳回,她逃,冷千秋追来,正合她意……如此住复,以致最后,是冷千秋疲于奔波,索性在她最喜欢的苗疆另置家当,并以苗族婚仪娶她过门,伴她长年居外,回堡必是二人偕行,致使冷家双亲几度扬言要与不肖子断绝亲缘……

“小海,秋长风如此疼你,难道你不想恃宠做一些什么事么?”

“……呃?”

“你想啊,秋长风何以能全心全力地在外面打江山拼疆图?还不是因你太让他放心?你必须让他明白,他也不能太春风得意,是不是?”

我付着,她想说的,将与两年前冷蝉儿说过的如出一辙。由不得我要怀疑,秋长风在上一辈子,可是欠下了管氏和冷氏这两女人的巨额绩务?

“首领,有外人入侵!”

“入侵?”在此春光明媚之际,听见如此突兀消息,绝对教人扫兴。

“是。”躬腰来报的,是我从巫界巫人中择优选出顶替四长老中黑衣长老的卫界使。“我巫界自上一回受侵,已改了结界出入通道。但来者在外盘桓稍久,居然准确寻到入口,且一行人吹吹打打,高鼓鸣锣,像是压根儿未把我巫界诸生放在眼里般,喧闹而入。属下特来请示首领是否予以反击?”

如此高调的入侵者,还真是闻所未闻。若非是张狂到着实没把巫界放在眼里,就该事出有因。

“你家狐狸也真是心急,叛乱刚平,就迫不及待地接人来了,小海,别让我们失望才好。”管艳凉凉道。

是秋长风么?

是秋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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