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枕上书(100)

她凑过去喊了他一声,他抬头望向她,眼神如静立的远山般平淡。她有些发愣。

按常理来说,倘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帝君瞧她的眼神无论如何该柔和一些,或者至少问一句她的伤势如何了。她默默地收拾起脸上的笑容,觉得果然是自己想深了一步,昨夜其实是在做梦,什么都没有发生。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事到如今自己竟然还会做这种梦,难道是因为一向有情绪的梦都是梦到帝君,所以渐渐梦成了习惯?

她说不清是对自己失望还是对别的什么东西失望,垂着头走向雪林中,突然听到帝君在身后问她:“你那么想要那颗频婆果,是为了什么?”她正在沮丧中,闻言头也不回地胡诌道:“没有吃过,想尝尝看是什么味道。”帝君似乎沉吟了一下,问了个对她而言难以揣摩的问题:“是拿来做频婆果糕吗?”她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得到频婆果原本是用来生死人ròu白骨,但将频婆果做成甜糕会不会影响它这个效用还当真没有研究过,她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道:“可能吧。”接着,帝君问了个让她更加难以揣摩的问题:“燕池悟最近想吃频婆糕?”她一头雾水:“小燕吗?”记忆中燕池悟似乎的确喜滋滋地同她提过类似的话,说什么二人若盗得上频婆果,她不妨做块糕一人一半。她一头雾水地望向东华黑如深潭的眼睛,继续含糊地道:“小燕,估摸他还是比较喜欢吃吧,他只是不吃绿豆赤豆和姜粉,”又嘟哝着道,“其实也不算如何挑食。”忽然刮过来一阵冷风,帝君方才随手放在石桌上的书页被风掀起来几页,沙沙作响。他蹙眉将书压实,凤九拿捏不准他对自己的回答满意不满意,他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几日,帝君似乎越来越心不在焉,时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凤九不晓得这是为何,许久后才曲折地想明白,她差点忘了,帝君当日同小燕换住到疾风院,似乎为的是拿她来刺激姬蘅。如今,因姬蘅被刺激得不十分够,远没有达到帝君想要的效果,所以他才一直赖在她这里……既然如此,掰着指头一算,四五日不见姬蘅,帝君的心中定然十分想念她吧。但,是他自己考虑不周封印了疾风院,姬蘅才不能来探望他。此时让他主动撤掉结界,估摸面子上又过不大去,帝君一定是在纠结地思考这件事情,所以这几日才对什么事都爱答不理。

凤九恍然大悟的当夜,便向东华提出了解开结界的建议,顾及帝君一定不愿意自己曲折的心思大白天下,故意隐去了姬蘅这个名字,且极尽隐晦地道:将结界撤去是方便你我二人的友人时不时前来探望,一则我们安心,一则友人们也安心,实乃两全之举。帝君听了这个建议,当夜在原来的结界外头又添了一层新的结界。别说一个小燕,十个小燕也难以在上头再打一个小窟窿。且日后对着她越发深沉,越发心不在焉,越发没什么言语。凤九挠破了头也没有想通这是为什么。但是后来她领悟了帝君的这个行为,帝君这是在和她冷战。当然帝君为什么要和她冷战,她还是没有搞明白。

今日雪晴,碧天如洗,闲闲浮了几朵祥云,是个好天气。决赛的生员两人一队已事先分好组,只等东华帝君列席后,赛场一开便杀入雪林之中乱战。按此次赛制的规矩,先组内两人对打,分出胜负后再同其他组的赢家相斗,一炷香内每组至多留一人,留下之人第二轮抽签分组再战,剩三人进入最后一轮,终轮中三人两两比试,再取出一、二、三名。

凤九第一轮的对手是学中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她不是很将他放在心上。一看时辰还早,参赛的其他同窗纷纷祭出长剑来擦拭准备,她亦从袖子里抽出陶铸剑来装模作样地擦一擦。空当中瞧见正对面的看台上,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团子正扶着栏杆生怕她看不见似的跳着同她招手,团子身后站着含笑的连宋君,二人混在人群中约莫是偷偷跑来瞧热闹。团子似乎还在担忧地嘟哝什么,凤九定睛仔细辨读,看出来他说的是:“凤九姐姐你一定小心些千万别动了胎气,要保重身体,如果中途肚子痛一定要记得退出晓不晓得———”凤九手一抖,陶铸剑差点儿照着他们那处直钉过去。

辰时末刻,东华帝君终于露面。不同于看台上众人猜测他老人家会如何威风凛凛地或乘风或腾云或踩着万钧雷霆而来,帝君极为低调地一路慢悠悠散步进入赛场,行至百级木阶跟前,再一路慢悠悠踩着木阶走上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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