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枕上书(28)

这一夸,自然夸出了问题,啪一声敲碎了燕某人积蓄已久的醋坛子。姓燕的憋了一肚子闲气不得舒散,又舍不得发到美人身上,气势汹汹地将战帖下到太晨宫的正宫门,来找东华要求决斗。彼时东华已隐入宫中多年不问世事,但对方已想方设法将战书下到了家门口,也就接了。

符禹山一场恶战天地变色糙木枯摧,最后因燕池悟耍诈,趁东华不备,用锁魂玉将他锁进了十恶莲花境,才叫凤九得着机会到东华身旁,相伴三月。凤九那时很感激燕池悟,觉得被他一搅,东华与魔族联姻之事自然要黄,心下稍安。而且,看东华也着实没有将联姻这个事当做一桩事,渐渐放松警惕地觉得可高枕无忧矣。哪晓得三个月后,太晨宫竟一夜繁花开,高挂灯笼喜结彩。蔼蔼的朝阳里,一顶软轿将一位大大的贵人抬进正宫门。这位大大的贵人,正是红颜祸水的姬衡。白玉桥上,佳人掀帘下轿,水葱样的手指攀上凤纹的桥栏,丹唇皓齿,明眸善睐,溶溶湖水烟摇,高鬓照影碧波倾,只那么款款一站,便是一道缥缈优美的风景。

凤九靠在东华脚边,都看傻了。

整个太晨宫,凤九最后一个晓得白玉桥头缘何会演上这么一出,还是从知鹤的口中晓得,原来东华竟同意了此桩联姻婚事,还应得挺痛快。几句简单的话,钻进她后知后觉的耳朵里,不啻一道晴天霹雳,轰隆隆打下来,她觉得天地登时灰了。

至于新婚当日,顶着大红盖头的佳人娘子为何又变作了知鹤,最后几天她过得浑浑噩噩,没有弄得十分明白,不过那时知鹤对着她倒是有一套说法。说凡界常有这样的事,一些互有情意的青年男女年轻气盛难以明白彼此心意,必定要等到某一方临婚之时才能幡然醒悟,此乃有情人成就眷属必经的一道坎,所以说婚姻实乃真情的一方试金石,她和东华正是如此。

那时凤九少经世事,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竟也全然地相信,十足单纯,伤心得一塌糊涂,唯觉得不妥的是东华的年纪大约已当不得青年二字,试金石的比喻大约也不是那个用法。如今想来,应全是知鹤的胡诌,否则怎来后头天君震怒罚她下界苦修以示惩戒。

世情历得多了,脑子不像从前那么呆笨,后来她想明白东华看上知鹤的可能性着实很小。若他兜兜转转果然对这个浮夸的义妹动了真情,他也配不上她小小年纪就仰慕他多时的一片痴心。到底真相如何,她有一个模糊的揣测,隐隐觉得事情大约是那个摸样,但是这等事,也找不出神马地方求证。她只是觉得,当年东华竟点头应了同姬蘅的婚事,说不定,倒是真心实意地很看得起姬蘅。其实,就她用诸般挑剔的眼光来揣摩,姬蘅公主也是四海八荒众多女仙女妖中一位难得的三贞九烈纯良女子,如何貌美不提,如何妇德贤良不提,如何恭俭谦孝不提,单是在十恶莲花镜中无私地搭手帮他们那几回,便很有可圈可点之处。东华看上她理应水到渠成,纵然她凤九当年也在十恶莲花镜中救了东华,但连她姑姑收藏的最离谱的戏本子也不是这个写法。说翩翩公子被一个小姐和一个宠物同时搭救,这个公子后来喜欢上了宠物没有喜欢上小姐。输给姬蘅,她的心里很服气。

符禹山头阴风阵阵,眨眼间浓云滚滚而来,茫茫漠漠倒是有几分肃杀之意,很像个战场的样子。凤九从往事中抽身,本身有些恹恹,抬眼瞧见身前的景致,突然高兴起来。

她出生在一个和平年代,史册所载的那几场有名战事她一场没赶上,一直烦恼在这上头没积攒什么见识,好容易两百多年前她姑父夜华君出马大战了一场鬼君擎苍,据说场面很大,但她那时又倒霉悲摧地被困在一处凡世报恩,两百年来,她每年生辰都虔诚地发愿,盼望天上地下几个有名的大神仙能窝里斗打起来,可老天许是没长耳朵,反是让他们的情分一年亲厚过一年。她原本都对这个梦想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有料到,今日竟歪打正着地有幸能一饱眼福,她有点窃喜。

不管怎么说,这个魔君是曾经将东华都算计成功了的,尽管有点卑鄙,但看得出来有两把刷子,该是个好对手。传闻他性格豪慡不拘,想来该是一条粗豪壮汉,舞一双宜花大斧,一跺脚地动山摇,一喝声风云色变。在凤九的想象中,魔君燕池悟该是有这个风量。她一面想象,一面被自己的想象折服,屏住了呼吸,等着东华拨开重重雾色,让她有幸见识见识这位豪放的英雄。

符禹山位于魔族辖制的南荒与白狐族辖制的东南荒交界之处,巍峨耸入云端,在仙魔两族都有一些名气。浓云散开,符禹之巅却并没有什么持着宜花斧的壮汉,唯见一个身量纤长的黑衣少年蹲在山头不耐烦地嗑瓜子,瓜子皮稀稀落落摊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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