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枕上书(6)

糯米团子很有道理地嘟着嘴反驳:“阿离也不想的啊,可是阿离在智慧这一项上面,遗传的是娘亲而不是父君啊!”

凤九扑哧一口茶喷出来,白浅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看向她,她一边辛苦地憋笑一边赶紧摆手解释:“没别的意思,最近消化不太好,你们继续,继续。”

待白浅转了目光同糯米团子算账,也不知怎的,她就突然想起了东华将魔族少主气晕的那则传闻。端着茶杯又喝了口茶,眼中不由自主地带了一点柔软笑意。低头瞥见身上白色的孝衣时,笑意却一下子烟消云散。两千七百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很多她记得,很多她假装忘记,装着装着,似乎也真的忘记了。避世青丘的两百多年算不上清静,但她很难得再想起东华,来到这九重天,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看东华的模样,并未将她认出来,她真心地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今日是连宋君亲手cao持的千花盛典最后一日,按惯例,正是千花怒放争夺花魁最为精彩的一日。传说西方梵境的几位古佛也千里迢迢赶来赴会,带来一些平日极难得一见的灵山的妙花,九重天一时万人空巷,品阶之上的神仙皆去捧场了。

凤九对花花糙糙一向不太热衷,巧的是为贺天族太子的大婚,下界的某座仙山特在几日前呈上来几位会唱戏的歌姬,此时正由迷谷领着,在第七天的承天台排一出将军佳人的折子戏。

凤九提了包瓜子拎了只拖油瓶跨过第七天的天门去看戏。

拖油瓶白白嫩嫩,正是她唯一的表弟,糯米团子阿离。

第七天天门高高,浓荫掩映后,只在千花盛典上露了个面便退席的东华帝君正独坐在妙华镜前煮茶看书。

妙华镜是第七天的圣地之一,虽说是镜,却是一方瀑布,三千大千世界有十数亿的凡世,倘若法力足够,可在镜中看到十数亿凡世中任何一世的更迭兴衰。

因瀑布的灵气太盛,一般的神仙没几个受得住,就连几位真皇待久了也要头晕,是以多年来,将此地做休憩读书钓鱼用的,只东华一个。

凤九领着糯米团子一路走过七天门,嘱咐团子:“靠过来些,别太接近妙华镜那边,当心被灵气灼伤。”

糯米团子一边听话地挪过来一点,一边气呼呼地踢着小石头抱怨:“父君最坏了,我明明记得昨晚是睡在娘亲的长升殿的,可今早醒来却是在我的庆云殿,父君骗我说我是梦游自己走回去的。”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的样子:“明明是他想独占娘亲才趁我睡着把我抱回去的,他居然连他自己的亲儿子都欺骗,真是不择手段。”

凤九抛着手中的瓜子:“那你醒了就没有第一时间跑去长升殿挠着门大哭一场给他们看?你太大意了。”

糯米团子很是吃惊:“我听说女人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结巴着道:“原、原来男孩子也可以么?”

凤九接住从半空中掉下来的瓜子包,看着他,郑重道:“可以的,少年,这是全神仙界共享的法宝。”

东华撑着腮看着渐行渐远的一对身影,摊在手边的是本闲书,妙华镜中风云变色一派金戈铁马,已上演完一世兴衰,石桌上的茶水也响起沸腾之声。

自七天门至排戏的承天台,着实有长长的一段路要走。

行至一处假山,团子嚷着歇脚。两人刚坐定,便见到半空闪过一道极晃眼的银光,银光中隐约一辆马车急驰而去,车轮碾压过残碎的云朵,云絮像棉花似地飘散开,风中传来一段馥郁的山花香。

这样的做派,多半是下界仙山的某位尊神上天来赴千花盛典。

马车瞬息不见踪影,似驶入第八天,假山后忽然响起人声,听来应是两位侍女闲话。

一个道:“方才那马车里,坐的可是东华帝君的义妹知鹤公主?”

另一个缓缓道:“这样大的排场,倒是有些像,白驹过隙,算来这位公主也被谪往下界三百多年了啊。”

前一个又道:“说来,知鹤公主为何会被天君贬谪,姐姐当年供职于一十三天,可明了其中的因由?”

后一个沉吟半晌,压低声音:“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那年倒确是个多事之秋。说是魔族的长公主要嫁入太晨宫,却因知鹤公主思慕着东华帝君从中作了梗,终没嫁成,天君得知此事震怒,才将这位公主贬谪往了下界。”

前一个震惊:“你是说,嫁入太晨宫?嫁给帝君?为何天上竟无此传闻?帝君不是一向都不沾这些染了红尘味的事么?”

后一个缓了缓:“魔族要同神族联姻,放眼整个天族,除了连宋君也只帝君一人了。这些朝堂上的事,原本也不是你我能置喙的,再则帝君一向对天道之外的事都不甚在意的,也许并不觉娶个帝后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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