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江山(190)

那个怀恭竟还有这份心思么?他小有意外,道:“怀恭比微臣更会做皇上的臣子。”

“这雨水在天上时称之为雨,下到地上便成了水,不过是环境不同罢了。”帝高举手掌,看着水珠一滴滴落下,“大殿上,朕是君,你们是臣,就算只是为了做给那些对繁文缛节奉为圭臬的文人儒土们看,是该保持恭敬。但进了这里面,朕是兄长,你们是弟弟,兄弟之间若还那般拘谨死板,致使家中与朝中毫无区别,朕这个一国之君又有何乐趣在?”

他微笑。皇兄此话,等同谈心无异了呢。但皇在前,兄在后,“乐趣”两字,本来就不是一位一国之君该有的东西,或者说,一位一国之君惟一的“乐趣”,该在那顶皇冠上。那是居于顶点俯睨众生者独享的特权,也是代价。

“兄弟之间,更须兄友弟恭,不能放肆。”

帝一双长眸内笑澜隐现:“在你这个弟弟的眼中,朕这个兄长当得可还合格?”

“皇兄待臣弟一向厚重,无论是作为君主还是兄长,均是无可挑剔。”

“那么,允执待朕当一如既往了罢?”

“皇上如果指得是下面的棋局,臣弟乐意从命。如果皇上是指……”

“薄光么?”

窗外的雨声渐渐趋微,淅淅沥沥,细语呢喃,仿若春雨之轻软,秋雨之缠绵。

对坐窗前的两个男子,皆是迂回曲折的高手,绕了大半日,无非为了这个名字,为了叫这个名字的女子。

明亲王挑眉:“为什么到了今日,皇兄反而执着起来?”

兆惠帝浅哂:“倘若如今她还在明亲王府,与你琴瑟和谐鹣鲽情深,朕仍然会选择做一个旁观者。”

“臣弟和她的离缘,也是皇兄一旨促就。”

“她的绝食出府却与朕无关。”

“那时还是臣弟的家事。”

兆惠帝笑道:“朕记得说过,朕之所以愿意成全,是因为她爱的人是你。在她爱你时朕可以成全你,在她不爱你时朕便可成全她。”

“皇兄何以断定她不爱臣弟?”明亲王捏起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指间把玩流转,“男女之情不是这黑白两色,并非只有爱和不爱,臣弟确信她至今心中仍有臣弟。”

哗!雨声密集如注。听雨堂内雨气缭缭,穿堂过室,浮起几分梦幻。

王顺拿了两件鹤氅过来,道:“皇上,王爷,雨天湿气重,如果这窗子关不得,还是加件衣裳罢?”

兆惠帝挥手,示意他退下,轻叹:“是啊,凡是见过她对你是如何爱慕痴恋的人,怕是很难相信她能有不爱你的一日。”

明亲王俊瞳一亮:“那么,皇兄……”

“如今,她心中或许还有你,但你不是最重要的,不是最喜欢的,你做不了她生活的重心,也成为不了她想要的归宿。”

此言语气清淡,明亲王面色稍僵。

兆惠帝微微一笑,道:“你不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在每次面对她时心浮气乱,焦虑狂躁么?你是那般思念着过去奉你如天、视你如神的薄光,那般眷恋着被她所爱时的感觉。那个薄光,不需要你做任何投入,只需要默许她站在你身边,便可以收获她所有的爱恋。以至于你无法正视如今的她,你越是怀念过去,越是无法心平气和地与她相处。你们两个如两头困柙里的兽,她在你身边继续停留下去,惟有一条死路,不是她死,便是你死,或是同归于尽。”

明亲王扬唇:“原来皇兄对臣弟夫妻的纠葛看得这般透彻么?”

“已经不是夫妻了。”帝云。

外间的电闪雷鸣,真真好背景。他大笑:“依皇上所言,她如今不够爱臣弟,是而不能留在臣弟身边。皇上如今想留住薄光,她是否足够爱皇上呢?”

帝亦大笑:“朕不像允执曾得到过她的爱,所以,朕不会如你那般逼她去爱,朕可以等。”

“等她疯狂的爱上皇兄?”

“此言差矣。薄光并不是一个足够热情的人,像那般近乎疯狂的爱慕,她一生怕也只有一次,你很幸运,可以是那个人。”

“既然如此,皇兄等得是什么呢?”

“等她愿意接受朕的羽翼,朕的保护。”

“即使臣弟恳请皇兄打消这个主意?”

帝短暂的沉默,道:“已经不属于你。倘若朕不留她,她也会走向别人,那样,你不答应,朕也不会答应,到头来,伤得还是她。你是宁肯伤得人是她,也不是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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