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江山(239)

胥怀恭听见一个“薄”字,当即警报全开,霍地回首紧盯殿门。薄光身影出现的刹那,他迫不及待箭步迎去,道:“原来你在这里,时儿来尚宁城可是为了见你?”

这张脸髭须横生,黝黑削瘦,竟使德亲王爷有了另番味道不是?薄光举眸静谧对觎,唇畔含笑,屈身福礼道:“德亲王安好,可容微臣拜见皇上后再行作答?”

“算了。”兆惠帝掀步迈下玉墀,“小光先为他看伤罢。”

薄光应声,取下肩头药箱;“请王爷到那边坐下,微臣为你清理伤口。”

“不必了!”胥怀恭清楚记得爱妻失踪后这张脸给予过自己的嘲谑谩讽,但眼下无暇与她计较,“你只须告诉本王,你可曾见过时儿了?她如今在何处?”

薄光摇首:“微臣自打到尚宁城后尚不曾出过行宫一步。纵算三姐真如王爷猜测的那般来了此处,微臣也怕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胥怀恭豹眸环张:“你们姐妹同枝连气,倘使不是为见你,她为何来此?”

薄光忖了忖,道:“回王爷,微臣不知。”

“你——”

“怀恭。”兆惠帝在南窗下的茶案旁沉唤,“有什么话,到这边坐下慢慢道来。”

皇兄语声平和,但字字透着不容违拗的气息,德亲王虽远离朝政多年,对此却感知甚深,遂厉眙薄光一记,旋踵就步。

“朕可作证,小光为了照顾浏儿,从未出过行宫。你既已认定薄时是为了见小光一面来到尚宁,在这一面前她自然不会轻易离去。反而若依着你大肆搜城,撇开惊扰民众不说,也会使得薄时不敢现身,弄巧成拙,乃你所欲?”

“……臣弟知错。”胥怀恭沉声道。

兆惠帝颔首:“知错改之,善莫大焉。”

昔日南书房读书,三人中胥怀恭年纪最小,也最是没有耐性安坐书案,多受先生责备。为皇子者哪个身上没有几分骄贵?出语顶撞便是常事。每逢此际,太子必定厉声叱止,直待他向先生低头认错,方肯说一句“知错改之,善莫大焉”作罢。

今日,兄弟两人重温旧时情景,相视一笑,心照不宣,气氛稍有缓和。

在当班小太监协助下,剪开德亲王袖口,清洗、涂药、包扎,薄光完成医者职责。此过程中胥怀恭面不更色直效关公剜骨,待她归拢器械时,张口即问:“你准备如何与时儿见面?”

她在小太监递来的水盆里净洗过双手,边拭着水渍边道:“王爷,微臣在方才刚刚晓得三姐的消息,容微臣稍加思量如何?”

德亲王眯眸:“你当真没有见过她么?”

她秀眉先颦后舒,淡道:“王爷若执意不信,微臣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是你难以令本王相信……”

兆惠帝蹙眉:“可以了,小光,你下去罢。”

她姗姗告退。

胥怀恭面现急色:“怎么放她走了?”

兆惠帝面相清淡:“你有伤在身,先到偏殿稍作休养,明日再与小光商量如何引出你的妻子不迟。”

“臣弟不累!”

“无论累与不累,有求于人,还是不要太过盛气凌人的好。”

“皇兄……”是在维护薄光么?

德亲王这时方察觉到事态的异样。薄光自称“微臣”,被称“尚仪”,与皇兄同室相处泰然自若……最大的疑结,是她居然和皇兄一起出现于行宫。自己不在天都的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臣弟其实也感觉到累了,臣弟告退。”

~

“薄尚仪留步!”前朝、后宫的交界处,一声长喝追来。

料到这位王爷必追无疑,不枉她有意无意放慢了脚程。薄光缓缓回身行礼。

追人者大踏步来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薄光欠首:“微臣遵命。”

胥怀恭吩咐身后侍卫:“你们替薄尚仪看好药箱。”

她呡哂:“烦劳了。”

二人一前一后,登上前方作为分界的廊桥。走了大抵有一刻钟的工夫,前后左右皆不见宫人走动,德亲王方定步转身,道:“你做了什么?”

她冷冷道:“那要看王爷指得是什么?”

前者目芒倏寒:“你的表情改变了,你果然是在皇兄面前作戏……你有何居心?”

她哑然失笑:“不愧是明亲王的兄弟,质问人的方式、措辞均是如出一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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