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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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戏有趣么?”

“比想得有趣。”

“有趣便好,你仅比吉祥大了两岁,还是该多多接触有趣事物的年纪。”

他的口吻与目光,皆含已然习惯了的纵容,她偏不领情,“有趣无趣,与年纪无关罢?我比吉祥更小的时候,也未见过什么有趣物什。反倒是年纪越大,越能体会一些趣味。”

这娃,还是如此执拗呢。他目溢笑意,“方才远远看你,举手投足间居然有东风这位曾唱红了江南几省的第一名伶的五分神韵,实在出我意料。没有想到,你竟连学戏的天分都具备了。”

她抚挲着戏服水袖上的绣纹,覆眸道:“我也只能学我感到有趣的。不像先生,可以包罗万象,广纳百家。”

“非也。”他摇头浅哂,“我也只是拣着自己有兴趣辩识的事物触通而已。”

“所以,先生与隐岳一样,都是随兴而为的人?”

接到少女倏尔眄闪来的清丽眸光,不明所以地,他心神微恍。尚未及厘清这情绪来由,一缯青丝自她云髻滑落,身体多日养就的习性令他走过去,为她挽拢乱发,忘却了适才的失神一刹。

“明日我会开炉为村人炼造明年所用的农具,也会开小炉打一些金银器皿,供南朝放在成衣铺里贩卖,为你打一根发簪如何?”

“为我打么?先生为我打?”男人长指抚上发间之际,红意已爬满耳下颊畔,而他的话,又使芳心怦速趋紊。

“自然是为你打。”他答得如此理所当然,全不悉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过,我已经多年不打那般精细之物了,若粗糙了,不得嫌弃。”

五日后,关峙将打好的银簪别入她云鬓。彼时,柳拂花潭,波映双影。她两目瞬也不瞬,盯着波影中的他,那个长发欲飞、振衣欲仙、风流蕴藉的清俊男子,暗忖:这个人,不管怎样,总是要得到的,哪怕……

隐十九

“不去。”

“不想去。”

“不想去看戏。”

“今晚需配一个寒症方子……”

今日,关峙不在村里,她早早打算好了在房内研究药理,足不出户的,却硬是被冥东风、向西、南朝、赵北歌三人请到村北戏台前看戏。一再的拒绝,权被当成了过耳闲风。

“隐岳,你一定要细细观赏,这出戏,可是冥东风熬了两个长夜,特地为你写的。”乔三娘四个也来凑这热闹。但加了他们,戏台下,也只有寥寥五人而已。

樊隐岳选择静观其变。这许多天来,东、西、南、北四人不几日便会制造些乱子投进她平静生活,她业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开场了。”梁上君道。

台下寂静下来。

南朝为琴师,赵北歌跑龙套,向西与冥东风搭戏,共唱一出儿女情长。

戏中,男子出身显贵世家,与一家世相当女子青梅竹马,相知相恋。花前柔情相偎,月下俪影双双。突一日,男子家中遭受变故,一同族兄弟夺了男子家产,并要取男子性命,占女子为妻。男子拼尽万险,救出女子,一路逃亡,逃至一僻静山村,准备安家落户。但女子不甘就此隐姓埋名度一生,几劝男子兴复家业,夺回家产,男子俱以柔情化解。终有一回,女子气极,离开村落,以从家中所带出的珠宝起家,与男子同族兄弟展开一场拼杀。此间,屡回村中,劝男子与她并肩作战。而男子,也常到女子身畔,劝其与己同归田园……

戏到此落幕。

樊隐岳浅颦眉心,问:“下文呢?”

“下文尚无从知晓。”唱罢下台来的冥东风答。

“两个人的人生还在继续纠缠,谁知结局如何呢?”向西叹道。

“虽然上一回那女人来时曾说要以嫁人来扩展势力,但我想,兴许是她为了激心上人编出来的气话。”南朝接言。

“他这一次出村,又是为了去看她罢?”赵北歌亦凑话,“这两个人不管走向如何,俱是彼此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人却是铁打的事实。”

言外听意,弦外听声,樊隐岳恁般冰雪聪明,不难发觉个中端倪,“你们编这场戏给我看,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冥东风凝颜道:“虽然,咱们并不真正了解关峙的底细来路,但他曾和一个相爱笃深的心上人避难至此却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年,那个女人数度回到村里劝他同行,显然是旧情难忘。关峙每年也都有出村时候,想必亦是为了探望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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