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37)

“这怎么话说的?幸好我听了隐岳丫头的话,留了些炮仗在家里,今儿个才有得用。”村西做烟花炮仗营生的吴大叔一边将炮仗挂上挑杆,一边放开了嗓子大喊。

正往关峙糙舍窗门上贴些喜庆剪纸的村北王二姑回喊道:“还说,咱这些喜花不也是隐岳丫头两天前告诉我剪出来备用,说她生日这天一定用得上。”

“别说你们两个了,我这十坛桃花酿是分文不取的白搭呐!我那天不信,她便和我打赌,我一听‘赌’这个字,什么乌七八糟的理智全他姥姥的飞了,结果,她果然嫁得成,我九公也果然白白搭了好酒,唉!”自曰姓“九”名“公”的九公一迳捶胸顿足。

“哈哈,要说这隐岳丫头还真是有些本事,把关峙给弄上了手,好,好呢,咱女人中就当有个这等厉害的人儿出来争口气,哈哈哈……”王二姑的姐姐王大姑笑得煞是豪迈。

尽管旁边有鼓乐唢呐声,接着新人回到自己糙舍前的关峙仍听到了这边的说笑调侃,回首瞥了双抬竹舆上的人儿一眼,想必自己是她志在必得的,喉间不觉弥升了一脉甜意。

“吉时来,新人到,轿子落,放鞭炮!”乔三娘扶着爱徒踏上铺在糙舍前的红毡,唱着喜歌儿,唱来了鞭炮齐鸣,喜笑盈盈。

新娘的手递到了关峙探开的掌心中,两人携手走进了布置一新的糙舍之内,圣先生已端坐中央,主此婚仪。

“新人双双进花堂,拜长者,拜天地,夫妻情深恩爱长。”红衣绿裤的吉祥执着花篮蹦跳出来,先举手往一对新人头上撒了一抔花瓣,再高诵一串吉祥话儿,而后端正圆脸,高诵道,“一拜老天与大地,多喜多乐多福气……二拜年长老圣尊,有情有意有子孙……夫妻两两相对拜,和和美美更恩爱。”

每一次行礼,每一个叩首,樊隐岳心中皆有万般珍重。今日的每时每刻,于她俱是珍贵;今日的每人每物,于她都是珍惜。吉祥,梁冯乔邓,东西南北,圣先生,及舍外拍手欢叫的顽童,和那几株开得金灿灿的向日葵……最重要的,是她的婚礼,她的新郎,她嫁得这个自己真正想嫁想要的男人。

这一天,将是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日子。

有了这一天,不管今后如何,她至少曾使自己靠近温暖,靠近幸福……

隐二六

圣先生拉走了为师不尊想闹洞房的梁、冯、乔、邓,吉祥吓走了欲添些乱子的东、南、西、北,村人以圣先生马首是瞻,见得如此,安份守己地在酒足饭饱之后各自散去,给了一对新人安宁。

洞房内,喝过合卺酒,吃了四盘八碟,新郎与新娘偎坐到窗前椅上,静享喧闹过后的宁谧温馨。

今日的樊隐岳,柳眉淡扫,嫣唇轻点,明眸生辉,双颊欲晕,恁是艳色夺人。此刻,则如小鸟依人。

“先生。”

“嗯。”

“你会记得今日么?”

“嗯?”他挑眉,“记得?”

“我会永远记得今日。会永远记得先生腰系红带来接我出闺的刹那。”这个男人纵是做新郎,也要标新立异。依然是一身一尘不染的淡色衣裳,只在腰上系了一条红色绸带,便堂而皇之地敲开了她的房门。

“傻姑娘。”他浅哂,“之后我们一生厮守,会拥有无数的美好时候,为什么要单独记得那一时?”

“不管怎样的美好,都不是这一日,抵不过那一时。”

窗外夜风吹来,虽是夏夜,但难免清凉,他抱紧了她,以宽袖挡她身上,抬目眺见当空一轮银盘。

“今日的月色很美呢。”

“是,月很美。”她亦仰靥遥望。

他反低下头,凝视玉人,“很美,如你一般美,不……”

“不?”她眉儿颦起,“是呢,隐岳一介凡女,哪敢与月光争色……”

“不及你的美。”

她破嗔泛笑,两只梨涡滚现在唇角两边。

他目光略暗,头渐低渐近,眸心暗火簇隐。“隐岳……我叫你‘月儿’可好?”

“月儿?”她一怔。

“拥月素娥般光华的月儿,不好么?”

“……好。”她点头,“我只准你在无人时叫,不然,月儿会害羞。”

“一声‘月儿’便害羞,那,这样呢?”他狭长的眸火花崩现,温软的唇落在秀挺鼻尖。

她微瑟。

“还有,这样呢?”薄唇下滑,到了她左边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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