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60)

叶迦氏怒色顿消,忧色立显,“可请了大夫?”

“请了,还不止请了一个,可没有一个能治好……太妃,奴才大着胆子求您,能不能让御医给边儿瞧上一眼……”

“倒没有什么不可以。”叶迦氏沉吟,“可这御医都在秦定城,快回加鞭的回也要至少三天工夫……”

“三天?”太妃话未完,乌家妇人已坐地号啕,“老天爷啊,这不是要咱的命么?咱可怎么活啊……”

乌达开被妻子的粗鄙无力气得面色涨红,咬着牙根道:“太妃面前,你太放肆了!”

“边儿是奴才的命根子,他要有个好歹,奴才也活不成了……”

“你——”

“达开别说她了,当娘的心你们这些做男人的永远体会不了。”叶迦氏颦眉,眼光不经意投到身侧人,突地一亮,“小樊!对了,本太妃怎么会忘了咱们这里又一个小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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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郎乃是突然中风导致的失语失禁,且双腿经络堵塞,以致于不良于行,我已针灸过,逼出了体内些许风邪之气。令郎明日一早即可言语自如,便溺亦能自控。”

“那腿呢?边儿的腿还能走么?”

“须再灸上三到五次,使腿间经络通畅,方能下地行走。”

“那就是说我边儿的命保住了,腿保住了?老天爷……不不不,樊先生,应该谢樊先生!我给您磕个头!”

乌家妇人喜出望外,趴在地上便是一个响头。乌达开亦松了一口气,目注樊隐岳,面色甚是复杂,“……多谢樊先生。”

樊隐岳收银针进囊,淡道:“不必,凑巧而已。弱令郎当真患上了疑难病症,在下也爱莫能助。”

“不管怎么说,都是樊先生救了犬子。樊先生的救子之恩,乌达开没齿难忘。”

“悉听尊便罢,在下告辞了。”她拱袖作别。

凑巧而已。世上哪有恁多凑巧的事呢?

乌达开的疑心,她不能听之任之,只得暗中查知对方底细。获知其有三女一子,一子年方十二,已是街头一霸,顶着南院大王府总管的名头,最喜做的,是抬脚给人闷心一踹。被踹者多是辗转讨生的平民百姓,纵然有体弱者因踹呕血,也无人敢有二话。

她以银针两枚招呼了总管爱子。一针刺其坐骨,一针没其海穴,使那双惯于跋扈的脚暂时安歇,再在知其妻登门时,出言暗劝得太妃到暖轩一行,行医救治。

乌达开欠了她一个救子之恩,她之于对方,便不再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外者。情理中的被怀疑被排斥必定见弥见抵。除非,她真正败了声迹,露出马脚。

细细想,仅仅一个总管,她都须这般小费心思。可想知,未来路,道阻且长,她一个人走起艰险更剧。但不知所物色下的那位合伙人,能否如她所期?

“糙叶婶,照理说您府里的时日比慡落长,慡落应该敬您一声前辈。可您总要有点前辈的样子罢?您偷后厨的食材拿到小食肆里贱价贩卖不是一回两回,我只当不晓得。但您今儿个怎么把脑筋动到了太妃的人参上?您是成心不想让慡落替你遮盖过去么?”

听到这责叱的话声,樊隐岳撇首觑去,小跨院的门前,王府被最具权威的大丫鬟在训斥一个粗壮仆妇。仆妇无他,楚远陌嘴中的贱奴正是。

“得了,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慡落不想深究到底。您把人参拿回,打今儿起,到别院当差去罢。这事慡落还是只当没发生过。不然报道总管那里,您被赶出府去,着延定城可就没有您落脚吃饭的地方了。”

慡落?樊隐岳抚额暗叹: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是她,应该是她了罢

隐四一

仆妇虽有不服,也免不得冒出了几句尖酸话儿子以反驳,但慡落理据并重,恩威并用,直压得一个泼辣悍妇也不得不乖态顺从,照话听命。

如此干净利落的行事手法,也难怪会成了太妃跟前的第一红人。

而第一红人抬眼咋见了前方的樊隐岳时,虽稍显诧异,却不一时即挂上得体笑容,袅袅行,“樊先生,听说您又一回医到病除。”

“言过其实了,至少还须个三五日,乌小公子方能谈到痊愈。”

“但樊先生医好了一大群白胡子大夫医不好的病症是事实,樊先生的医术还是令人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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