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86)

她妙目波光明灭,长睫随之覆落,玉样容颜看似风拂未动。

“本王可有说错什么么?”他问。

错与对,这是很难分际。樊慕月虽不是她,确有其人,且是母亲的亲姨表妹,与她渊源颇深。论辈分,她该叫一声“表姑”。樊家当年为了母亲被逼为妾之事,与父亲对上,致使家道败落,如今囚得囚,逃得逃,门庭早已不在。他借用这个“樊”字,亦借用了樊家身世。

“糙民不会傻到追问王爷从哪里探听了这些。但王爷可否明示,您所指做您的女人,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什么?”他复述,一时不解冰雪聪明的她何以听不懂这句最直白的宣告。

“你要糙民做您的妻子么?”没有任何羞怯游闪,她双目坦迎他两道深邃眸光,问。“您要娶糙民么?”

他微顿,随即颔首,“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她黛眉挑起,“做南院大王王妃?”

他浓眉條拢。

她牵起秀薄唇角,淡哂,“还是糙民误解了王爷的言下之意?您只是想给糙民一个庇荫之所,糙民只须顶着您赏赐的‘名’,使那些人不敢轻易冒犯即可?在私下,王爷和糙民依然是朋友?”

楚远漠在她的眼底,捉着了那团不驯倔冷之火。他低估了这个女子的傲性,流亡落魄到今日田地,她竟还有这份自信,自信到可平声静气地问及他的正妃之位。

他替她感觉危险。她这份傲性,让人激赏,更容易激起男人的摧毁冲动。如果他再恶劣一些,她会很危险。

“樊先生。”他语气似叹似喃,“以你的聪明,不会不明白本王的意思。”

“还是请王爷明示。”她偏是无意不言自明。

“你在生气?”

“王爷认为糙民该对您的提议受宠若惊?”

他没要她受宠若惊,但也不该如此拒人于千里之。“你认为本王的提议rǔ没了你?”

“若本王先前当着把糙民当成了一个平等相待的朋友,您的提议所rǔ没的,不止是糙民。”

“若本王的提议,是指侧妃之位呢?”此话出口,惹得她自己先是一愣,继而感觉亦无不可。她值得他为她破例。

他从不与女人交朋友,交了她。

南院大王侧妃之位不可能给予平民,给她又如何

隐五五

侧妃之位。她回到独居小院,想着男人说出这四个字时微微愕异又如释重负的神态形容,无声莞尔。

也许,出身皇族的她,完全可以理解一个皇族男子对一个平民女子许以“妃”位时所彰示出的看重和厚待。

皇家的男人,撇开无需多提的最高上位者,那些亲王郡王侯公的府内,从无名无分的侍寝,至给了微薄名分的侍妾,再至妾至嫔至庶妃至侧妃,直至正妃,这中间的每阶隔坎,不知有多少女人耗尽一生想要跨越迈过,而终能如愿以偿者,寥若晨星。

于是,女人们永不可能觉醒的酸风醋语,滋润了男人们永不可能断绝的骄傲恣意,使得更多的女人置身其中,持之以恒地以娇媚争荣宠,以血泪祭青春,游戏不止,残酷不息。

所以,她不会对一个手握权柄的男人将侧妃之位赐予她这介糙民的“恩重”心怀感激。

“王爷,请恕糙民不能应允……不,糙民不必考虑。纵算今日您给糙民的是正妃之位,糙民也难以从命。糙民若要嫁人,只能有一个理由,而那个理由绝不是王爷给糙民的理由。”

她如是拒绝,即揖礼告辞,未去看被拒者的表情,遑论去猜测他的心情。

她不爱楚远漠,所以楚远漠的心情不在她的计算之内。但,她无法讳言,这个男人的英雄气概,磊落胸怀,以及那份睥睨天下的狂放,具有征服天下任何一个女人的魅惑。若与他产生关联不是起于那样一个开始,若她的心理不曾有一个人稳稳住下,也许……她口上还是会拒绝,而心中必定要拼力抵抗他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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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曾指望一个面临逼迫不加迟疑推窗跃下的女人对她的提议受宠若惊,但,也不必是如此没有任何婉转的直言相拒罢。拒绝虽是意料之中,挫败感还是不可避免呢。

楚远漠苦笑暗忖。

“王爷,您当真要纳樊先生么?”乌达开偷眼察看主子神色,问。

“嗯?”楚远漠凛眸瞥去,“你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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