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运(21)

芳蕴心思较姐姐细腻,人也灵透,这些话儿早就要对这个粗枝疏叶的姐姐说,但在王府中,总觉得处处是人,端的是鹦鹉前头不敢言,此时间小姐与王爷坐在里面,有舫门隔着,她们又恰好站在与那厢逆风的地方,是以方压低了声嗓将话一吐而快。但小丫头毕竟年龄稚了些,历练少了些,殊不知自己这般声量在内力深厚的人听来,纵算不是字字清晰,也能句句明了。

舫内,慕晔眸闪兴味,唇角勾扬,“婉潆爱妻有一个好丫头呢。”

婉潆斜倚长榻,星眸将阖,昏昏欲睡,闻言漫应了一声,“谢王爷。”

初夏时节,她上着绣以水红莲花的素银薄衫,下系缀附银色丝线的水红六幅裙,发髻间简饰钗环,一把青丝斜绕过粉颈,披泻到胸前,衬着她肤若凝指,唇若丹朱,眉眼间,已现得三分娇媚少妇风韵

这一份艳色,令侧卧于软毯勾杯小酌的男人心猿意马,长腿跨过两人之间的方几,施施然跻身长榻之上。这榻是他特为自己的王妃而移入舫内的美人榻,仅宜女子的纤纱身躯,他的加入自然扰了榻上人的好睡,遑论他本就为了打扰而来。

已半入梦乡的婉潆被男人的禄山之爪惊得醒来,睁眸首见男人近来盈寸的一双豹眸,其内热浓的欲念令她登时又羞又气,“你不是来看山看水的?怎又……”

他丰润的唇俯下,抵在她菱唇畔,细切热语,“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本王爱妻的眉眼盈盈,方是本王百看不厌的风景。”

她芙颊绯赧,两只手力拒着他压下的宽肩,“此地不行。”

“为夫行与不行,婉潆最清楚不过了,不是么?”他笑得万分邪气。

“我没有说笑,此处我绝不许你胡闹,你若敢,我便要……便要……”

“便要怎样?”

“便要……”是呢,她能拿他怎样?手中没有半点的筹码,与这个男人对阵,无论怎样自己都是必输无疑。“便要不理你!”

他的动作一缓,“不理我?”

“是,不理你!不同你一室说话,不与你同桌用膳,不和你同……”

他俊脸顿僵,“即使为夫拿人格担保会让婉潆体味到不同于寝c黄上的愉悦?”

人格?她气结:他逍遥王几时有这样东西?况且是用来担保这等事……“不成!”

“不能稍加商量?”

“不能!”

“……好罢。”他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极不情愿地起身,翻坐到榻下陈铺的厚毡上。

他……当真罢手了?她将信将疑。

“婉潆爱妻,倘若你当真无意与为夫共赴巫山,烦请将衣襟理好,为夫不想受那等能看不能吃的折磨。”

“什么……”她循着他觑来的眸线,倏见自己半敞的衣襟,其内的樱色兜儿已然被他拉扯出半边……她星眸嗔瞪去一眼,抓起旁边披帛将自己包裹起来。

更为安全起见,她趿起绣鞋,远离那方长榻,就坐于窗前软簟,远眺窗外千顷碧波。

“婉潆爱妻,你要记得你欠了为夫一次,今夜要好好补偿为夫才是。”

她……她极想上前狼狼咬这个男人一口,看看他的皮ròu厚实到何样地步!

“婉潆爱妻想做什么尽管做来就是,为夫甘之如饴,欢喜承受。”

她不语不应,任他自说自话。

“婉潆爱妻可知何谓‘小八股’么?为夫突然觉得这三个字与本王的爱妻甚为贴合,婉潆认为呢?”

“你——”她委实气极难忍,回首方要娇叱,忽觉一丝风动由后推近。“啪”一声轻响过后,一穿窗而入的物件在她面前摊了开来。

第十五章

起初,二人皆以为是邻近船舫无意甩落来的杂物,及至慕晔觑清来物形貌,不由大怒,长腿阔迈跨近窗前——

他倒要瞧个仔细,哪个登徒子敢冒此天下之大韪,将订情物送到了逍遥王妃的眼前?

婉潆则莞尔失笑。自己方才的凭窗一望,居然招来了这等物什,当真是有点有趣了。

摊在她面前楠木小几上的,是一只缠了青巾的指环,以指环式样,一看即知是男子所用,而青巾,更是本朝男子颈间常系之物,青巾递环,可谓风雅呢。

六月初六,俗称“天缘节”,举城年满二八未有婚配的男女尽集云水湖上,驾舟闲游,若见得有哪家舫上的公子抑或佳人入了自己的眼,即可卸下身上配饰,男子绕以青巾,女子缠以香帕,掷投进中意人的舫上,若对方有意,自会有投以桃报以李的回馈。此谓姻缘天定,尽心而为,是曰“天缘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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