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104)

元慕阳出言称谢,面相欣而不亢,语态恭而不卑,又得阮尚书赏许。阮尚书还道,他已向上峰请罪,并上折为醒春山庄奏请一道御笔亲书的“大善之家”匾额,获准,望请持之以恒,一如既往,以成商家楷模。

御笔亲赐,自不能拒,元慕阳跪叩谢皇上恩德。谁知,送走户部尚书不到半个时辰,忠正侯府遣人来邀。想及柯府为好友柯以嗔家园,不好硬辞,只得将手头事交予三弟慕朝,至侯府赴宴。

侯府宴上,他念着晚间需为妻取魄,酒杯沾唇即放,不能推时则以袖作掩泼到袖内帕中。因他用膳礼仪极佳,矜贵之气使人不敢狎近,是以无人察觉。

“元庄主与以嗔相识不短时日了罢?”柯松龄高声问。平心论,柯侯爷对他称不上喜欢。男人就该豪迈粗犷,大碗喝酒,大口吃ròu,而这男人长了一张典型的江南俊美容貌,腰杆细得与他大腿相差无几,面孔白得把他三夫人也能比得逊了颜色,如何能做他的乘龙快婿?

“至今,已有三年了。”

“以嗔在江南,可做下过什么荒唐事?”

“以嗔律己甚严,与‘荒唐’两字,是沾不上边的。”

“那也是个混账小子,离家多年,连封信也没有。要不是他一年要回京述职一回,老夫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

元慕阳牵牵嘴角。

“以欢到江南,曾住到你府里?”

“正是。”

“.....家门不幸!”

元慕阳挑了挑眉,“请侯爷勿误会什么,柯小姐在舍下时,与家妹同住。”

“但外人不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们只看到我的女儿抗婚出走,随之在一个男人府内住了十天半月!”

“清者自清.....”

“这人言可畏,你不知道么?”柯松龄眦目一瞪,忽又面现毅然之色,“也罢,儿女皆是债,既然是她自己挑的,本侯虽不中意,也依她这一回,是苦是甜全给她自己受去!”

元慕阳眉心倏紧,“侯爷是何意?”

“你小子还在装什么?你不过是一个铜臭商家,又不具任何功名,我女儿虽然被人退过婚事,也足配得上你!要不是听说你好命得了皇商御赐的匾额,本侯会看得上你?你要给我好好待她!”

“......糙民何曾说过要与令爱婚配?”隐隐之间,他感觉对方阴谋已峥嵘乍露。

“你这小子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你在本侯面前玩兵法,不如到关公面前耍大刀!你若不是对我家女儿心怀不轨,怎会留她在你府内小住?又为什么在她回到京城后眼巴巴追来?听说你在家里已经有个病妻了,本侯不在意,我女儿也不会恃势凌人,愿作平妻,两头大,尽是便宜你这小子了.....”

“侯爷!”元慕阳蓦然立起,“糙民在此,一字一字向侯爷说个清楚,糙民从来没有想过.....”

他身起得迅,话说得快,不及天音来得速,“圣旨到,忠正侯举家接旨——”

六十八天威

从进京开始,自己便迈入了对方布置好的陷阱里,且一步步,向埋了尖镞利器的陷阱中心行近,终至这一日——

皇上指婚。

他不允,满门抄斩。

他不允.....毫无可能。

但如今,柯松龄接了圣旨,圣旨上有他的姓和名,他心里不允,口里未允,而在形式上,等同已允,除了接受,似乎没有第二条路走......

“你这小子是乐傻了是不是?怎半天还跪在地上?”柯松龄双手过顶,将圣旨供奉在大厅香案主位,回头却见元慕阳仍双膝着地未起,不由攒着宽眉叱问。

元慕阳定了口气,站起身形,淡问:“敢问侯爷,这道圣旨是您请下来的?”

“除了本侯,谁还能为我女儿如此打算?若不是看在以欢面上,你家门又从哪里讨得了这个殊荣?”

“再问侯爷,是谁说糙民与令爱有结缘之心的?”是令爱?

柯松龄双眸一利,“你少在那里看轻本侯的女儿!以欢好歹也是侯门千金,那般厚脸皮的事她怎会做?若不是昌阳侯前来挑明,本侯又一再追问,她永远也不会说起这事!”

“但糙民从来没有想过和令爱结缘,糙民对令爱,连朋友也算不上,我甚至已然不记得她长了什么样子.....”

“你说得是什么混账话?”柯松龄面色倏然阴沉,“你知不知道,只凭你这些话,本侯就可以替皇上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去请旨指婚的并非糙民,若糙民获罪,侯爷又岂脱得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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