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122)

她敢说不好么?能说不好么?婆婆盼孙心切,她却次次让她失望,到如今,她已是无能为力,无能为力了。

只是,她曾经心存奢望.....

“恋儿,找个人替你做那件事也好,你只管好生调养,有了孩子,只叫你娘,我的儿子只能管你叫娘。恋儿,你的身子健康重于一切,你是我失去不起的,明白么?”

她.....不明白,极不明白,可是,不明白也要明白啊,难道,她要让阳家无香烟可续,让恺弟背上不孝之名么?也不过是,这个怀抱从此再不独属自己,这个夫君要分出一半......不,不是一半,娶得是两个,这个丈夫,从此要一分为三了。

她相信夫君不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薄幸之辈,那三份里的一份,她还是会有.....但,为何明知如此,她的心仍是如此......如此的痛,痛得好似五脏六腑绞成一气,痛得她连喘息都觉无能为力?

“恋儿,你准备停当了么?这新人要到了,你要受她们礼的,快......”

婆婆好体贴,在人进来前,先把声传入,让她有时间擦去自己满颊的冷泪,行一个稳妥的媳妇礼,“娘。”

“让娘看看。”阳老夫人牵着儿媳素腕,上下打量,满意颔首。“好,这身衣裳,有正室夫人的华贵端庄,又没有抢去两个新人的喜气,恋儿,你真是个贴心人儿。”

“娘......”

“走罢,新人到了,你这个当姐姐的理所应当的要受她们一拜,吃她们一碗敬茶的。”

“娘.....”

“你们还不过来搀着夫人?敢情是想挨板子不成?”

“娘.....”她想说,她不想去,不想到前堂受新人一拜,更不想受那些有同情有讥讽有探究的眼光,不想啊。可是,她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出现的,还要带着笑含着祝福出现,若不然,若不然.....

若不然又如何呢?她为何一定要出现?她不想去,不想去,为何要去?她——

“夫人!”

“啊,夫人吐血了!”

吐血了很好,吐血了,就不用去了。吐血了,就可以把自己藏起来,真好。

她想笑,虽不知有无笑成,却能如愿睡去。睡了,便不必再到自己丈夫的花堂,亲眼睹他与新人行礼......

七十八前缘(二)

“侯爷,您正值喜期,学生不知有些话能不能讲?”

“什么话能讲不能讲?你是大夫,诊完了当然要如实叙述病人病情!”

“那学生直言了。夫人原本即因屡次失妊伤及了身体根本,那一口血更使元气大伤,若不能就此好好调理,固本培元,恐怕夫人.....”

“说!”

“活不过三旬。”

三旬......她今年二十五岁,只有五年了么?好.....久。这五年,她要如何熬过?如同每一个侯门怨妇那般的熬么?

“恋儿!”眼睛不曾离开过妻子小脸一瞬的男人发现了她睫毛颤动,上前拥她入怀,“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男人的声在颤,臂在栗。她紧抿唇瓣,忍住了涌到唇边的咽泣。她爱这个男人,很爱很爱。若不是那么爱,便不会那么痛。若不是那么爱,她也一定能如每个有度量有胸怀的正室般,笑待同侍丈夫的女子,博取贤惠名声。

“侯爷,学生下去写方子,告退了。”

她张开眼,突想叫住那个佝着身子退出的大夫。她想叫他不必忙了,有药又如何?连她破败的身子也未必能医了,遑论这个身子里还有一颗将死之心?

“我没有把恺弟的喜事给误了罢?”她不能叫住大夫,只得问他。

“别说这样的话!”他蹙着眉,唇微微噘起,这是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出现的,形同撒娇的表情。“你不舒服,为何不早告诉我,我可以把婚期推延,省得让那些杂声扰了你。”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如此。再说,婚期再如何,不也早晚要有这一回么?”

“恋儿,你....”他抬起妻子小颌,湛眸在丽颜上一寸寸扫过,“你怪我了么?怨我了么?恋儿,我.......”

她莞尔,拿指尖点着他的颊,“我若一点也不怪不怨,你会生气的罢?”

“恋儿,她们只是代你生个孩子.....”

“你这样说,对是因为真心爱你才嫁你的她们,好不公平。”她平心而论,尽管酸楚疼痛,但她无法怪那两个要与她分享丈夫的女人。她知道。她当初要说声不喜欢,他不会让她们进门,然而没有她们,还会有别人。“好好待她们罢,她们既嫁进门来,便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人,待她们好,她们会快乐,你身边才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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