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147)

“我倒希望是他。”若是阳恺,眠儿至少没有生死之虞。但若是那个行事狠戾的蝶仙,还不知眠儿会受怎样的苦。是他错了,只以为和那样一个人井水不犯河水,不予理会便罢了,却不想河不犯井,井却欲犯河。早知如此,他该将她底细掌握个事无巨细,若那样,此时只肖轻易前去其巢穴探查,便知眠儿是否在其手中......

“你以为不可能是昌阳侯?何以见得?”

“因他绝不会伤眠儿。襄菊身上那一掌,恨得不留一丝余地,其时眠儿尚在襄菊身边,他不可能在有可能误伤眠儿的情形下下如此杀手。”

“也可能是他派手下人出手,不知轻重也并非不无可能。”

“事关眠儿,他怎可能派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元慕阳墨眸一闪,“你说他曾与蝶仙合作,是不是?”

“当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蝶仙那女子虽身在青楼,但生性高傲,少有人能入其眼。要她与人合作,除非能互萌其利。而你也说了,蝶仙对我,远无那份情深意重,她何必多事?那么,能让她受人唆使的原因,便只剩另一个——压制。对方手中握她把柄,她不得不从。意即,昌阳侯必然掌握了蝶仙底细。元通,速发飞鸽传书到京城分号,让三爷到昌阳侯府一趟,询问相关事宜。”若当初眠儿选择了阳恺,他可能会恨她的狠心相负,但在眠儿有任何时候需要他时,他都不可能置之不理。他相信,昌阳侯亦然。

“慕阳,你会如此执意怀疑蝶仙,必有因由,告诉我。”

“我曾亲眼见她杀人,一掌碎人心脉,就如襄菊。”

季东杰眸内杀机陡现,“若当真是她,这个女人便不能留了。”

九十二危地

五天了。

春眠想,自己历经几次绑架,这一次,是最名副其实的绑架。住破屋,睡稻糙,喝冷水,啃硬干粮,且一天只给吃上一回.....打生下来便没有受过的讥冷之苦,这三天里,全给体会过了。但这些,她犹能忍受,最熬她心的,是襄菊的生死不明。

她与襄菊,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而生,未出襁褓时两人便得以相伴,纵使这个丫头没有为她挡去一次次的灾厄,这份情谊也深不可量。大错在她,在她!她明知这个丫头的傻,明知自己的多灾多难,重生之后便不该准她重回身边伺候,襄菊已然有夫有子有家了呀,若遭不测,要她如何面对她憨厚的丈夫和嗷嗷待哺的幼儿?最要紧得是,她不要襄菊死,她不要这个有时像姐姐有时像妹妹有时又像娘的丫头死!

“你在哭么?”

春眠倏然扬首,两眸觑清打外进来的人影时,骤然启亮,“蝶仙姑娘,襄菊她是死是活?”

跟随在蝶仙身后的立冬厌得皱起眉来:这人烦是不烦,每一回见人头一句便问这个?

“我五天没来见你,你见了面头一个便问我这话,你确定?”蝶仙打量着坐在稻糙上,衣衫染污、发髻呈乱的春眠,唇角愉快上扬:这样的她,比那个一身华服精饰活在元慕阳羽翼下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妇人顺眼多了。虽然,眼睛没有自己预料的红肿,脸上没有自己想见的泪痕,但要看那些,还不容易么?“若她死了,你会如何?”

“......死了?”

“中我摧心掌者,鲜有活命。”

春眠心口倏然抽紧,“.....多谢告知。”

仅仅如此?蝶仙黛眉一挑,“还以为你有如何爱婢情深,也不过尔尔。”

“担上一条无辜人命,死入地府之后,需经油炸之刑,鞭笞之刑,剥骨抽筋之刑,虫蚁吸髓之刑。”春眠幽幽道。

“哈哈哈.....”花魁娘娘笑得花枝乱颤,“你还真是会取悦人呢,所以元慕阳会如此喜欢你的罢?你我若易地而处,说不定,你比本姑娘更会讨客人欢心呢。”

春眠不再说话,抱膝垂坐。

“我的父亲曾为户部左侍郎,当朝二品,若他没有被人出卖,做了别人的替罪羔羊,我的出身比你这个商家女要高贵显赫得多。我十岁生日那年,父亲为我订制了一只珍珠金步摇,曾羡煞所有同龄女伴,我所受的疼爱和享有的荣光,不比一个公主少。若那时你我相遇,你须向我叩头见礼。”

蝶仙俯视着她,“如果我依然是那个千金小姐,如元慕阳这般的商人,本姑娘不屑一顾。如你这等的商人之女,只有仰视羡妒的份儿!”

倏尔,她轻蔑面色陡变,“你为何不说话?不相信本姑娘所说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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