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师(25)

说起来,今年这次还是近三年来晋衡第一次主动过来这里,往年因为老爷子年纪大了长鸣实在还小,所以家里也没有人能有时间过来,加上晋衡自己又不爱出门,这里就变得愈发没人所知。

虽然已经隔了几年了,里面那位上了年纪的墓园管理却明显还是认出了晋衡,并在几步开外和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却没上来打扰他,见状独自走在潮湿的台阶上的晋衡也没吭声,继而在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山顶后,才迟缓地抬起了自己步伐显得相当艰难的脚步。

“……是我克死爸和妈的吗?”

“不是,别瞎说,谁又和你胡说八道了?”

“所有人都这么说,我都听见了。”

记忆中时常会带着他一起过来的女孩如今也已经和他的父母一起安静地躺在山顶上了,她和晋衡曾有着最直接不过的血缘关系,但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来看,他们俩都几乎毫无相似之处。

晋淑是生长在田野上的明媚花儿,温柔开朗与人为善,哪怕并没有能让人第一眼就能心动的容貌,但相比起她孤僻冷漠说话又总是很不讨人喜欢的弟弟,她至少看上去活得永远都很开心和洒脱。

所以老爷子那时候才总说晋淑其实才更像他们父母的亲生女儿,反倒是晋衡这茅厕边臭石头般的坏脾气不知道是随了谁。

而明明之前已经刻意忘记了很多事,可直到现在,晋衡却仿佛还依稀记得那个多年前的晚上,脸上和心口沾满刺鼻肮脏的血污,瞳孔和牙齿都蜕变为象征祟化的灰色的晋淑死死抓着他的手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话。

“记住……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死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必经之路……没有人会因此怪你,你也从来没有……都做错过任何事……晋衡。”

这般想着,独自站立在雨后墓园中的晋衡也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忽然觉得很疲惫,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茫然和伤心。

而哪怕死死握紧手中的拐杖,却还是感觉到天生残疾的腿部传来的一阵阵酸痛,过了一会儿明明才刚染发不久,最近却又开始重新长出白头发的晋衡才抬起头望向墓碑上的晋淑,接着哑着声音地便冲着面前的墓碑来了一句。

“……对不起。”

这一声落下后明显再没有人能够回应他了,那年才二十出头的晋淑在照片上看着他笑,连笑容都显得那么纯粹和美好。

他曾真心希望自己的姐姐能一生幸福,永远能这么没有烦恼的生活下去,可最终却也是他自己亲手将自己的至亲狠心送上了绝路。

这种终身都无法摆脱的负罪感让他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无法面对无比珍视着自己孙女的晋飞熊和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的晋长鸣,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没办法去对他们好好尽到一个孙子和舅舅应该尽到的责任。

而很清楚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去弥补这件事的晋衡最终也只能又独自出了会儿神,之后就干脆起身下山,可就在他正要走到半山腰下边的时候,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的晋衡却和另一个拿着水果和鲜花,明显正准备上山来的男人不期而遇了。

“诶?晋衡?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嘴里叼着根烟的廖飞云看上去有点意外,毕竟之前他来这儿看晋淑的时候,可一次都没有碰上到晋家人,而晋衡看见廖飞云走过来和自己说话一时间也没表现出太过排斥的样子,只是略显冷淡地拒绝了廖飞云递过来的烟接着才皱起眉问了句。

“你今天不用上班?”

“要啊,干我们这行一年到头哪有闲下来的时候,哎,下午还要抽空去趟局里,最近有个特别麻烦的案子,我都快愁的脱发了……哦,对了,这么一说我正好这两天想抽空去找你一趟,老爷子今天在家吗?他要是在家我就改天再过去,我知道你不太方便……”

和晋衡说起来也算认识十多年了,廖飞云是当初晋淑众多的追求者之一,几乎从晋衡有记忆开始,这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家伙就跟在晋淑后面和她整天献殷勤了。

只可惜一直到最后,晋老爷子也没能看上廖飞云让他当自家的孙女婿,反倒是他自己哪怕初恋对象去世了这么多年了都还和颗痴情种子似的始终惦记着晋淑。

或许也正是这一点,让晋家人或多或少都对廖飞云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此刻一听到他和自己这么说,和廖飞云之前就因为各自的工作而有些私下往来的晋衡立刻便像是察觉是到什么似的看了他一眼。

“什么事?”

“就之前市里那个命案啊,我不知道你前两天看新闻没有,有个在酒店后厨工作的小经理让人给摁在热水锅里把脑袋给烫熟了,我这边现在遇到点取证方面的问题,暂时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了,可要是这次真找不到突破口,上面就要把这案子直接归臭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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