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1050)

  他求来了自己的死,却求不到二房的将来。

  砰砰

  风卷着碎石子打在窗户上,在黑暗里格外清晰,就像是稚子小童的手,用力拍着窗户。

  穆元谋记得很清楚,很多年前,穆元安也是这么来拍他的窗户的。

  穆元安是庶子,比他们三兄弟小了十岁,穆元策和穆元铭被老侯爷赶去城外马场练骑she的时候,穆元安才四五岁,堪堪站稳马步,练上一个时辰就想躲懒。

  穆元谋和穆元安很亲近,每日在府里的就他们两位爷,他们每天凑在一块说的话,比对着穆元策、穆元铭一个月说的都多。

  寻常是穆元安说,穆元谋就在一边听着,听他说练功苦,说他脚下没站稳摔了,吃了一嘴的泥。

  穆元谋听得直摇头。

  穆元安六七岁的时候,穆元谋去校场寻他。

  日头下,穆元安练得一身是汗,乐呵呵迎上来,直直往他身上扑。

  还没扑到,就被师父架开了,板着脸说穆元安没规矩,穆元谋喜洁,没得让他沾一衣服的泥。

  穆元安挨训,穆元谋低头看着衣摆上沾上的汗水手印,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别人都说他喜洁,其实他真的不介意穆元安弄脏他的衣服,前些年也是,他记得有两次他开口说过,却没有人信他。

  他们都说,穆元谋从小就爱gān净,很爱gān净。

  呵

  他小时候到底什么样,他自个儿清楚,还要这些奴才们来提醒?

  他和穆元策、穆元铭的年纪差不多,从小就在一块,兄弟们读书,他也读书,兄弟们习武,他也习武。

  直到有一日,父母突然发现,他的身体练不了功夫。

  穆元策、穆元铭整日里都在校场摸爬滚打,穆元谋只能在母亲跟前念书习字,兄弟们练完了回来,兴冲冲来请安,衣摆上有些脏乱,被母亲赶回去梳洗,只有他一个人,袖口上连墨汁都不会沾到。

  不沾就不沾吧,他就是这么gāngān净净的,和穆元策、穆元铭都不一样。

  他们会的,他不会,他也不需要会,反正,他能做得好的事儿,兄弟们也做不到。

  可他们还是兄弟,都是兄弟。

  穆元安也是,如果是穆元安把他的衣服弄脏了,他肯定不生气的。

  永安九年,穆元安为救老侯爷战死。

  棺椁抵京时,穆元谋站在灵前想了很多,想那个会用力拍他窗户的小童,想那个大婚之夜喝得酩酊大醉结结巴巴跟兄长们说“我也有媳妇了”的少年。

  他想了很多,想定远侯府没了穆元安之后会怎么样?

  有些东西会变,有些东西并不会变。

  若是老侯爷没了呢?穆元策、穆元铭也没了呢?

  一整夜的沉甸甸的梦,醒过来的时候,穆元谋想明白了,爵位就在那儿,总会有人承爵的。

  谁说他不可以?他不能习武征战,可他也姓穆,他的儿子也姓穆。

  不是没有犹豫过,最初的时候,惊恐多余笃定,但他还是一步步往前走了。

  第733章 沉重

  倾盆大雨下了一夜,深秋季节里,颇有些罕见。

  园子里的秋jú一夜之间凋了大半,只余下孤零零的花枝。

  古福来家的搓着手,张嘴时呵出白气:“原还想着要落雪了,却都是雨水。”

  锦岚缩了缩脖子,道:“看天色,初雪也快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一个小丫鬟快步跑进来,眼珠子一转,就瞧见了锦岚。

  “姐姐,我是柏节堂里的,秋叶姐姐让我来说一声,老太君身子不舒坦,让侯爷、夫人和哥儿们早上就别过去了。”小丫鬟道。

  锦岚一怔,问了几句,转身便进屋里去了。

  穆连潇和杜云萝带着孩子们正在用早饭。

  锦岚一禀,杜云萝的眉头就皱了皱,眼下旁的都不担心,就怕听见吴老太君说身子不适。

  杜云萝转眸去看穆连潇。

  穆连潇摇了摇头,叹道:“知道了。”

  底下都是聪明人,撤桌的时候,洪金宝家的就打听好了。

  昨儿个半夜里,吴老太君去风毓院看过穆元谋,四更天里才回到柏节堂,至于穆元谋的状况,青松那儿传出来的话,说他很是不好,别说是动弹了,连说话都不行了,大夫的意思,有些像偏枯之症。

  杜云萝见识过甄老太爷当年的病qíng,偏枯,有好起来的,也有一夜之间就没了的,谁都说不准。

  心里多少有些发憷,这个当口,什么事儿都不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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