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9)

  十年前的腊月二十五,父亲和继母带着妹妹秦月一起去青岛旅游过年了。

  当初帮家里人买票的是继母陆幽的弟弟陆永泽,人家根本就没想起来姐姐家不是一家三口,而是一家四口,结果,只买了三张票,没办法,秦父只好说和陆幽秦月先走,等过几天秦卿买了火车票再飞过去就是。

  秦卿揉了揉额头,仔细想了想当初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可是想了半天还是模模糊糊,不过,想必很难过,因为她隐约记得那会儿是一个人立在大门外,在鹅毛大雪的雪夜里,冻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病倒,高烧到四十度。

  偏偏在病中,父母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来,他一个人倒在床上,倒了三天,好不容易醒了,自己吃了一把退烧药……说起来自己真是幸运的人,烧到那种地步,居然没留下一星半点儿的后遗症,利利索索的好了。

  当初的自己,是怨恨父母的吧,也是,正处于青春期,哪个孩子受得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卧病在床,父亲却带着继母和另外一个女儿玩得开开心心,没有一时片刻想到自己,连她没去青岛和他们汇合,都不曾在意。

  母亲对她虽然算不上不闻不问,可也是一个月能打一个电话来问候就算不错……

  后来,自己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冷淡,到发生那件,现在想来‘鸡毛蒜皮’的小事,便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也就变得顺理成章得很。

  当年,因为发烧,秦卿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吐在了道边儿,却不知道应该算谁倒霉,居然弄脏了偶然路过的一富家公子哥儿——程昱的裤腿和鞋子,那时程昱似乎也正心情不好,碰上这种事,自然心情更加糟糕,失态地破口大骂。

  两个都是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少男少女,到底闹到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本是小事,却没想到,程昱家与秦父竟然有点儿关联。

  那阵子,秦父正做着程氏集团底下的运输生意,听说女儿居然跟程家的太子爷打了一架,气得忍不住好几天没给小丫头脸色,就因为这个,本来就心里不舒服的秦卿,是越想越觉得委屈,一生气,就离家出走了。

  其实,这么一桩小事,还是小孩子之间的闹剧,人家程家肯定不会在意,何况,这下面的生意,自然有负责人处理,根本就报不到‘日理万机’的老板那里去,程家的人,哪儿知道秦家一个小小的运输公司老板是谁?

  秦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气女儿随随便便和人打架罢了。可对那时早就满腹怨怒的秦卿来说,父亲几句严厉的语言,几天的脸色,已经是天大的事儿,是‘罪大恶极’!

  当年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天底下第一凄惨可怜,可现在呢?

  秦卿推开窗户,深吸了口气,觉得窗外的空气甜美的让人迷醉。

  现在的秦卿不是十三岁的小女孩儿,二十三岁,对很多城市女青年来说,可能依旧是孩子,或许刚刚大学毕业,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但她不一样,她的二十三岁,却已经老了。

  羽林的成员孤儿居多,和那些无父无母的战友们比起来,秦卿以前的生活宛如天堂。

  所以现如今,她当然已经很清楚,自家爹娘不是不爱她,就说父亲,也许他对秦月很好,对自己多少有些忽略,可是,那何尝不是因为与自己的关系更加亲近些,他用不着太客气,母亲对他也很不错,虽然不会像疼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她,但自己每一次登门,也是好吃好喝,忙前忙后……

  她的父母,至少让她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十三岁,没冻着她,饿着她,更没有因为重新组建家庭就抛弃她,这还不够吗?

  秦卿在自家的床铺上滚了一圈儿,伸了个懒腰,进厨房准备给自家老爹煎药。

  选了一株品相不错的人参,切下一钱,又生火把杏仁炒到八分熟,剩下的桔梗、茯苓、桑皮积实、干草、柴胡、五味子……

  她切药的手法极快,也很轻盈,一边切,一边用一盅灵液泡好,搁进砂锅,调好火……

  她在厨房里忙了两个钟头,药刚煎好,就听见门外有人声传来——

  “宝儿?”

  秦卿穿着围裙,端着药碗,笑眯眯走出厨房,一眼便看见秦父弯着腰,一手拎着拖鞋,目瞪口呆地看着亭亭玉立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姑娘——“你……你……”

  “爸,我回来了,别站着,快关门,外面多冷?”秦卿走过去,先关好门,然后帮自家父亲摘下厚厚的棉帽子,围脖,去了防寒服,搂着他的胳膊一块儿坐到沙发上,将药碗往前一推,笑道,“你不是咳嗽吗?我给你煎了药,是部队一位老中医开的方子,很灵验的,你喝两天就没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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