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1019)

  她连忙点头抬步,一松拳头才看见胭脂给的单子已经被揉成了纸团,这又怎么跟鄂氏交代?一时又慌又急,少不得七手八脚地摊开。贴在身上抚抹起来。

  鄂氏这里吃了茶,又听完管事的回报,才等来宁嬷嬷。

  “怎么这么久?”她瞥着她。又接过单子,一看。眉头又皱得更深了:“怎么弄成这模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方才风吹没抓稳,揉皱了。”

  鄂氏这样的口气让她更加心绪不宁,从前她是不会这么跟她说话的,就算是她态度不好,会耍小姐脾气,总归是敬着她是乳母的,当着下人们的面更是不会让她失了体面,而如今呢?不过是弄皱了一张纸而已,她也不顾情面地斥责。而旁边站着的丫鬟们,她们看她时那又是什么眼神?

  她觉得胸膛里窝着一股气,已然憋得她急需找个出口。

  但她又并非那沉不住气的人,她不会选择哭闹来表达不公平,绣琴惨死的模样尚且历历在目,她要活着,她不要死在他们手下!

  鄂氏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莫名心烦,放了单子,让她退下。

  等她出了门,她忽然又叫碧莲过来:“你们多盯着她些,越来越老糊涂了,到底我叫她一声乳母,大年下的,可别出什么差池。”

  碧莲如今是正院的管事娘子,闻言便就下了去安排。

  沈雁他们到了东郊庄子上,韩耘立刻就撺掇着韩稷带他逮兔子去了,说好的要陪她这个大嫂,早甩到了脑后根去。好在薛晶乖巧懂事,陪着她在别院里派发工钱。

  韩稷出去庄子里转悠她其实没什么意见,上回他们连夜寻找陈王坟茔时,韩稷就吩咐陶行派了几个人在庄子里蹲守,可惜这两个月下来一无所获,不但没守到有人上坟祭拜,也没打听出来那座萧姓坟茔到底是谁立的。

  而事后韩稷也曾去问过魏国公,魏国公对此一无所知,事后他也让韩稷带着上坟头去看了一遭,但看过之后他却也拿不准是不是陈王的,这事就这么搁了下来。沈雁他们心里却认定此坟埋的就是陈王无疑,但找不到建墓之人,总归心里不踏实。

  所以来之前两个人就商量了下,借着这机会韩稷在附近走访走访,到底对于陈王,他比下面人要清楚的多,若有线索也能更敏锐地察觉到。

  下晌跟佃户们发了钱,又转达了魏国公及鄂氏对他们劳作一年的致意,忽听门外有人问询说话,便就召了福娘进来打听。福娘道:“有位婶子拎了些土产过来,说是世子爷爱吃。”

  沈雁从来不知道韩稷还这么受人爱戴,便就让福娘把那婶子请进来。

  福娘去打了帘子,便见有布衣粗裳的一名妇人走进来,肘上的篮子里装着些栗子花生,进门先冲沈雁看了眼,然后才走上来行礼:“奴婢拜见世子夫人。”

  沈雁盘腿坐在炕上,本不经意,但见她虽然荆钗布衣,但却收拾得十分齐整,礼数也很周全,像是从大户人家里走出来的管事娘子,加之又是冲韩稷来的,心里已存了敬意。可下一秒见着她的脸,又不由怔住。

  这妇人身影婀娜匀称,但左脸却遍布着好几道疤,看上去年月已久,疤已跟周边的肤色有些相近,虽然并不狰狞,但五官原样却是看不出来了,而且终究还是有些突兀。

  但妇人的目光却是安宁而善意的,看她的那一眼也像是看着自家的孩子。

  她去看她的脚下,脚底还粘着些残雪,裙边略略地湿了一圈。

  这个五官丑陋的妇人,却有着一颗温暖的心。

  沈雁不是没见过这一类的人,华家那些下人对她都极好,而且也并不见得个个都长得漂亮。怕她觉得拘束,她便松开盘着的腿,指着下方木墩儿请她落座道:“这么大雪天的还特特地过来,不知道婶子是哪家的内当家?”

  因为要派钱,魏国公给了她一本佃户的花名册。只要这妇人说出她丈夫的名字,她立刻就能联想起来。举止间这么规矩有礼的佃户,八成是韩家的家生奴才,看她对韩稷的用心,八成还有可能是太夫人的娘家人。

  她是才过门的新媳妇,不清楚来历可万不能拿大。

  这妇人却微微垂首,望着地下说道:“回世子夫人的话,奴婢夫家姓林,但丈夫早亡,膝下只有幼子为伴。他们都叫奴婢林婶儿。夫人唤奴婢做惠香便是。”

  沈雁微讶,但也马上释然了。说道:“怎么没带着孩子过来玩玩儿?”一面又让福娘拿了两个金锞子并两吊钱出来,拿荷包装了给她,“给孩子的压岁钱,去买点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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