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649)

  随在老夫人身边都是机灵人,这次本说要去庄子上住一个月,这才半个月不到就提前回了府,大家也知跟外头的传闻有关,平日那些惯会讨巧的,这会儿竟没一个上前插科打诨,整个院落肃穆安静,端凝得紧。

  老夫人进了厅堂坐定,鄂氏亲手上前奉茶,老夫人也没接,一挥手,先让春梅带着众仆退下了,然后才望向她,说道:“我听说如今外头把稷儿传得跟个活死人也似,不知道你这个当母亲的听说了没有?”

  鄂氏一凛,说道:“回母亲的话,外头的流言,儿媳竟也是这两日才听闻,前日儿媳也到了宫中去问太后,想知道这话是怎么传出去的,太后说她也不知情。想来是外头人胡言乱语,倘或有私下里不满我韩家的,蓄意诋毁所致。”

  “太后不知情,于是你就任由流言四处散播了么?”老夫人双目如炬瞪向鄂氏,“恪儿年少时曾被人污为窃贼,你公公不在府里,我那时半夜带着丫鬟去衙门击登闻鼓,逼得府尹即时立案侦察力证他清白。

  “耘哥儿往日被他父亲责打你也知道冲过去护着他,怎么外头人这般中伤稷儿,你就能以一句太后不知情就应付去?而不再做任何举动辟谣?!难道稷儿不是你的儿子,只有耘儿才是?!”

  鄂氏心头一震,望着老夫人,立马又垂下头来。

  老夫人若非强势能干,怎会以知天命的年纪伴随着老魏国公南征北战荣耀至斯?

  她轻易不动怒,动起怒来却是无人敢有底气反驳。

  老夫人走到她前,又怒斥道:“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姑息苟且,如今连东阳侯府的一个下人都敢指着韩贵的鼻子诅咒欺侮稷儿,韩家拥有如斯的荣耀乃是你公公和丈夫用血肉换回来的!你以为这谣言一出,他们眼里看轻的只是稷儿?他们看轻的是我韩家!

  “倘若庞家没出来蹦达倒也罢了,他庞家与董家闹崩才多久?如今又欺到我韩家头上,这口气你咽得下,我老婆子咽不下去!——去准备妆奁,我要进宫见太后!”

  老夫人沉声吩咐着,扭头便要走进卧房。

  鄂氏一慌,连忙追上去跪在她面前,说道:“母亲息怒!此事是儿媳思虑不周,当时我见稷儿差事不重,又因为心疼他才从围场回来并未得休息,所以就找了个借口进宫寻到太后,想让稷儿能明正言顺伴着母亲去庄子里休息几日。可没想到竟然庞家会这般张狂!

  “一切都是儿媳的错,儿媳承认。可当日告假是儿媳去托的太后,母亲若是进宫去寻太后,岂不把儿媳架在半空下不来?倒不是儿媳害怕丢脸,只是如此一来,到时候稷儿欺君之事就成了事实!这对稷儿来说岂非大大不利?”

  老夫人沉哼:“欺君?稷儿欺的什么君?他可曾自己跑去宫中说他病重要出外就医调养?他可曾自己说病重到不能娶妻生子?皇上凭什么治他的欺君之罪!”

  鄂氏咬紧下唇,竟是无话可说。

  老夫人说到这份上,便算是已然知道她跟太后告假时是以的什么理由了,她知道迟早瞒不过去,也就暂且不去理会她这个儿媳妇要经受什么样的苛责,只是倘若她真的进了永福宫,替韩稷陈述了原委,皇帝还能怎么处置韩稷?

  而这样一来,她则算是得罪太后了,得罪了皇帝太后,有韩恪挡在前方,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可日后她要想撇开韩稷把世子之位传给韩耘,皇帝能答应?太后能答应?

  “母亲息怒,俗话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眼下稷儿打了庞家的人,又伴着母亲回府这一路,自然再也无人敢传他什么了,咱们也犯不着再进宫去寻太后说话……”

  老夫人望着她,沉脸未语。

  她虽然老了,但并未糊涂,她虽不相信这谣言会是鄂氏传出来,但起码她是这么样跟太后告的假这事实是逃不了的!她简直不能相信鄂氏身为一个母亲,竟然会以自己儿子的身体状况作借口去告假,即使她找不到理由相信她不是有意为之,可终归事情是因她而起。

  原本作为有体面的人家,她是不该当着韩稷的面训斥鄂氏的,可是她的做法太让她失望了,她怎么能这么轻率呢?

  如今连庞家都在落井下石,弄得韩稷是承认自己病重不好,是不承认也不好。承认的话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婚事,不承认的话那就得面临东阳侯的指控以及朝臣对他欺君罔的弹骇。看到丈夫亲手打下来的家业被后人亲手蒙羞,你让她怎么不怒?

  可是怒归怒,鄂氏到底是她韩家的儿媳妇,也是韩稷的母亲,难道她还真能因为替韩稷出头而不顾一切地闯进宫里去理论不成?到时候弄得他们母子生份,婆媳关系也变得紧张,韩恪到时必然也会怨她,那她又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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