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记(272)

  袁天野站到她的面前,皱着眉看着她,好一会儿,这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小竹。”

  “奴婢在,公子有何吩咐。”林小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又躬身问道。

  袁天野静静地瞅了她一会儿。没有作声走到厅里坐了下来,高声道:“吴嬷嬷,扫雪,拾阳,都进来。”

  吴嬷嬷只将睿王妃送至院门前,便停住了脚步。后来见袁天野回来,知道林小竹正呆在厅里,便也识趣地没有跟进来。但也不敢走远,只站在院子外面的台阶下静静伺立。此时见唤,赶紧找了扫雪和拾阳,一起走了进来,跟袁天野行了一礼,道:“公子有何吩咐?”

  “吴嬷嬷,你是母亲的人,年事也老了,我当不得你伺候。从今往后,你便住到西院那小偏院去养老吧。每次母亲过来,你再到她跟前来伺候。至于扫雪和拾阳,从此以后也只到第二进院子为止。无事不经传唤,不得入内。我这里,有袁十一人伺候就行了。当然,你们都是母亲的人,如果觉得我这样安排有什么委曲,尽管到母亲面前哭诉就是。不过还请你们跟我母亲说明一点,安排你们的差事,是我的主意,跟林小竹无关。”

  袁天野是个轻易不发火的人。一旦发起火来,便是雷霆之怒。这番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吩咐吴嬷嬷倒一杯茶似的平常,可听在吴嬷嬷和扫雪、拾阳耳里,不啻于一声惊雷,只让人心惊。被闲置起来,就等于再得不到主子的重用,这样的惩罚,比打上几板子还要让人难受。她们心里委曲,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连声道:“奴婢不敢。”

  “不敢?”袁天野冷笑一声。“你们不敢,还有谁敢?”

  三人只得默默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下去。”袁天野挥了挥手。

  “是。”三人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林小竹见状,也想借机退出去,却不想袁天野不肯放过她,道:“林小竹留下。”

  她只得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垂着头,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

  袁天野沉默了一下,道:“我母亲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的自称,是我允许的。便是说你啊我啊的,也没关系,我不在乎,现在也没人去那边传小道消息了,你放心吧。”

  “奴婢不敢。”林小竹还是那副谦卑的模样。

  袁天野看她那疏远而有礼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有气,盯看她道:“我已将吴嬷嬷她们都处置,你还要怎样?”

  “奴婢要怎样?”林小竹抬起眼来反问一声,目光有些冷,“公子处置自己的下人,关奴婢什么事?奴婢有什么资格要怎样?”说完施了一礼,“如果公子再没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袁天野发作听雨和老王,此时又发作吴嬷嬷等人,甚至不惜得惹得母亲不高兴,便是怕林小竹受委曲。现在看到她不但没有半分欣喜和感激,反而露出如此冰冷和疏离的目光,不由得心里一阵冰凉,眼睛紧紧地盯着林小竹,咬看牙道:“林小竹,你说话要凭良心。什么叫与你无关,要不是怕你受委曲,我何至于要处罚她们?”

  换作平日,林小竹或许还会权衡一下利弊,选挥一些好听的字眼来哄哄袁天野开心。毕竟他这么做,也确实是为了维护她。但她还没从周柔事件中恢复过来,今天又平白无故的受了一顿气,心qíng已很不好。当即道:“可受委曲的根源是什么?奴婢为什么会受委曲?今天夫人为什么要把火发到奴婢的头上,还要惩罚奴婢?还不是你平时太纵容她们,让她们认不清谁是她们真正的主子,所以才会惹出这么多的事。现在您拔乱反正,让她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整顿自己的后宅,难道不是应该?”

  说到底,袁天野发作这两回,无非就是因为他的尊严受到了挑战。这些人一心觉得自己的主子是睿王妃,而非他袁天野。一边吃着这边的饭、穿看这边的衣,表面上对他恭敬恭敬,转过背便把他给出卖了,为另一个主子服务。这样的事qíng,岂是袁天野能容忍的?他倒好,自己整顿秩序、树立威信,却让每一个人都以为是她挑唆的,是为她出头。她无缘无故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却还让她感恩戴德、感激涕零,门儿都没有。

  袁天野哑然。

  他看看林小竹,目光里有一丝黯然。事有两面,无分对错。从不同的角度看,得出的结论自然不同。从他这一方面来说,他因为从不把这些人当作他的下人,只当作母亲的下人,也只把这宅子当成客栈,偶尔来住一次,所以才会一再容忍。他现在之所以不再容忍,全都是因为她。她那么聪明,她不会不明白。她只是……不想明白!所以她要把他的用心给扭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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