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149)

  我亦是沉吟一番才对他道:“我虽对别人花心思,可他们却丝毫分不去我对你的心思。但有时,我觉得自己有些瞧不清你。”

  穆临简一愣:“嗯?”

  我转头看着他:“大多数时候,你能包容我,便是我犯了错,你也不跟我计较。可有的时候你却忒小气,容易翻醋坛子。我听景霞姐说,你最初那会儿在北荒时,有些自负有些爽快,我觉得那时候的你,大抵是跟莫子谦有点像。可我又听英景轩说,你为了争皇位,汲汲营营了许久。莫子谦爽快,却是一根筋的性子,无这样深的城府。”

  我吁了口气,有点没奈何:“我觉得可能是我忘了从前的事,所以你何以从五年前那般,变得如现在一般。我原以为是因为北荒之战,可如今看来,即便当初北荒之战的阴谋真相大白,你却仍没能够全然释怀。”

  穆临简的侧脸,在夜色中十分静默。马背上有些颠簸,我似是瞧见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才转头来将我看着,说:“你今日穿这身大红嫁衣格外好看,我早前便想见你穿嫁衣的模样。”

  再默了一阵子,前方的营地已然不远。穆临简抬头再看了看月色,终是道:“你说的不错,有桩事我一直没能够释怀。可你放心,我一定用今后的日子,将这桩事放下来。你若要听从前的事,我打完仗,也一桩一件讲给你听。”

  可他却没能够一桩一件讲给我听。

  待我们回到军营时,统统都傻了眼。

  方才的宴席上,将士们仍倒在地上。可他们不是醉了,而是阵亡了。

  就在我们下马的那刹那,茫茫草原上忽然想起号角之声,远天燃起的一道道璀璨焰火是窝阔敌军的信号。

  下一刻却听万千骑如海啸,汹涌澎湃震天动地而来。

  我怔了怔,只觉天地一旋便落在地上。

  原是穆临简将我抱下了马,他负手而立,对着集结而来的残兵道:“怎么回事?!”

  “是、是徐军师。”那残兵道,断断续续将此事解释一通。

  真正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原来吴邵也不过是枚不知情的棋子,而真正的叛敌却是徐良晔。说起来,徐良晔叛变的因由倒也简单,只因五年多前北荒一战,他的一家被敌军血洗。

  徐良晔当初跟在军里,只是一个小兵,因他亲眼见得是景枫不顾我军安慰,与窝阔硬拼以至于北荒被血洗,所以他不分青红皂白,竟叛敌窝阔来对付景枫。

  本来今日,我军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可窝阔敌军亦料到自己的胜算微乎其微,所以窝阔上将军泊溪又向皇都请了一万精兵,合着原有的兵力一起,在今夜大举压境。

  听了这个消息,穆临简面色亦有些发白。他迅速招齐了人马,派人探察了窝阔敌军的路线。

  窝阔军现如今有四万余人,而我军除却阵亡的,即便加上杜修手上的士兵,也只有不到三万。今次却不比五年前那次,敌军的突袭,令北伐军无论如何都有些手足无措。

  穆临简迅速调遣了兵力,他让杜修和左副将率一万五千将士留守阵营。而他率七千兵力到方才的山道,对另一路的窝阔敌军伏击。

  夜风阵阵,我此刻才感到冬日的朔风真正如刀割。

  敌兵杀来的声音越来越近,阵阵如雷动。

  穆临简点好了兵,再没看我,挑剑便上了马,我伸出手去拉他,可他却一把将我推开,厉声道:“什么时候了,别跟来!”

  我瞪大眼愣了愣。脑中嗡得一响,便不管不顾抢了旁的一个士兵的剑,又拦去他马前:“我同你一块儿去!”说着,我又慌忙将剑舞了两下,对他道,“你看,其实我会舞剑,我跟着莫子谦学过好几招,瞒着没告诉你。”

  穆临简沉默地看着我舞剑。

  我晓得我舞得有些笨拙。他看了须臾,亦是牵起了唇角笑起来,有些许忧色,些许一如过往的宠溺:“你这本事,需得再磨练一番,随我同去的话,怕会拖了我的后腿。”语罢,他拉了拉缰绳,策马沉默地绕过我。

  我一惊,又慌忙再拦去他的马前,大声道:“拖你后腿我也不管!此番你一定得捎上我。我大老远自永京城追来,不过就是一次突袭,我没什么好怕的。”

  穆临简终是生了气,他的表情有点冷漠,淡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沈眉,我若独自去,许是可以全身而退,你若跟来,怕是我二人会一同战死沙场也说不一定。”

  夜风拂过,将我的嫁衣与发丝吹得急速向后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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