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2)

  可我终是未来得及。

  一如槿柳花朝开暮谢,所谓缘分,亦不过是朝华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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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后,远天霞色又为香合山染上深深的红。穆临简为了省事,不分青红皂白查办了北荒三个官员,引得龙颜大怒满朝惶恐,还乐得清闲带我去他的故居一游。

  黑木门吱嘎推开,迎来满院的风像承载了许多年的故事。

  柳绦很长很老了也不曾裁剪,木槿花白如雪,盛开了一簇一簇。

  我挑扇轻笑:“都说极尽富贵的人,很爱简静,不想你竟古朴成这样,着实过了些。”

  他却沉默地走前两步,撩开垂柳,露出一方小小的坟墓:“这些木槿和柳树,是在发妻去世那年种下的,不想如今已亭亭如盖。”

  墓碑上写着“爱妻柳遇之墓”,大捧的槿柳堆簇在墓前,开得极盛。

  我淡淡觑了一眼,没注意到墓碑右下方的落款,只唏嘘道:“槿柳花,朝开暮死,如同缘分不过朝华一瞬,节哀。”

  可他却忽然望向我,清澈的眼眸闪出莫名的笑意:“当年小遇也这般说,但我却忘了告诉她,槿柳花虽是朝生暮死,但却生生不息地盛放。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明日璀璨。而缘分亦是如此轮回不灭。”他顿了片刻,又勾起唇角,“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侍郎可觉得是?”

  我怔了怔,倒也不欲跟他较真,便敷衍地打着哈哈道:“国师说的是,凡事看长远一些,未免不好。”

  穆临简似愣了一瞬,浅金的夕阳下,他忽然笑得意味深长。

  第01章

  我娘亲曾说,女人的一生中,要历经两场征战,方能浴火重生。

  其一,是和自己丈夫的感情拉锯战;

  其二,是与丈夫小妾的恩宠争夺战。

  而我,却身着朝服,顶戴官帽,沦落在朝堂之上,跟一只斯文败类之精品,衣冠禽兽之绝物斗智斗勇。

  这不禁令我很费解。

  微微走了一下神,便听昭和帝字正腔圆的声音沾了喜气:“如此,便依照国师的意思,等南俊王小世子在青楼玩个把天,便遣一位臣子去将他捞出来便是。”

  穆临简淡然笑了笑,右手扶心行礼,眼风徐徐扫向我这边:“只是……”他略略一顿,“信件上所言朝合楼,乃小倌勾栏,并非寻常青楼女子之地。因而前去接洽小世子之人,需得在……某一方面,经验丰富,应对自如。因而这个人选,要斟酌再三。”

  我垂头,整襟,缩脖子,无限期盼自己能淹没于数百朝官中杳无踪迹,则听金銮殿上,昭和帝的语气益发喜庆:“去小倌勾栏办正事,非能人不能应对。国师,你便在礼部任选一人吧。”

  片刻的宁静后——

  “臣以为……”

  “臣觉着……”

  “这礼部合适的人选,非礼部侍郎沈可……”

  “臣——”未等满朝文武将我众星拱月地推上台面,我一个大跨步献身于蟠龙九重台阶前,拂袖躬身施以大礼:“臣自荐。”

  如预期一般,寂静之后,乾坤殿内满是压低的窃笑声。

  我在水深火热之中,甚为淡定地瞟到穆临简一袭月白衣角微扬,上绣藕色日月星辰图腾,无一不彰显着得逞后的幸灾乐祸。

  蟠龙宝座鎏着金光,皇上的目光虚实不定地扫过我爹,落在我的身上。他扯起嘴角森森笑了:“沈爱卿?自荐?”

  抬头望了眼雕龙横梁,哪怕我深知今日,我又将为沈家万世忠良谱上,新添耻辱的一页,我仍毅然决然地朝前迈了一步,郑重道:“是,臣自荐。臣扪心自问,去小倌勾栏,满朝文武中,无人比我更加合适。”

  “哧”一声茶水喷出来,这打头第一个笑的我不敢得罪,因他是九五之尊。

  然圣上既已起了个头,满朝官员上上下下笑作一团,丑态毕现。

  如斯情状,不免让人微感惆怅。

  穆临简倒是笑得风雅,漂亮修长的手指理了理素色衣袂,眸中一点华光如月,遗世而独立。

  但是,大瑛王朝,路人皆知,当朝一品国师大人穆临简,实乃纵横古今第一大奸贼,横霸千年的首位佞臣。

  大抵由于圣上对他有所忌惮,先将他派遣到江南呆了四年,后来将他流放到北荒,夜观星象三年。

  他回朝后,昭和帝一度十分忧愁,因而招了我与爹爹进宫,为他纾解情绪。

  彼时圣上还道:“沈爱卿啊,朕瞅着吧,几个年轻的京官中,就数你机灵得体。穆临简跟你们是一辈儿,日后你且跟他好生相与,若关系融洽了,但凡他起了什么谋反之心,你也好卧个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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