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30)

  杜修哀怨地瞟了他一眼,“我本是因两年前受了你的开导,冲着烟柳子巷民风开放,特地赶来破除我这童子之身的。未料我童子身尚还健在,名声却已然被污了,这还不够令人忧愁?还不够丢人?”

  我跟莫子谦同时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我爹大失所望地叹了一声,又忧愁地踱回那“欢喜天地”的匾额下,摆出一副好傻好呆的郁卒面孔。

  莫子谦本也是为着纾解心情,才来倾听杜修这桩丢人事的。却不想杜修这桩事,八成没有他自己那桩愁人,因此他很受打击,跌在旁边一个椅子里窝着,目光又涣散起来。

  唯独我精神恢复得不错,跟杜修做了做对比,觉得他的境况比我凄凉,遂安慰道:“其实你也不必发愁,我以为,断袖这桩事,跟你两年前癫痫那桩事比,委实不算丢人。”

  不知为何,杜修闻言颤了颤,咬着嘴唇复又抬起头来将我望着,满脸写着仇恨。

  倒是莫子谦,从椅子里稍稍直起身子,眼睛里重燃了希望。我爹端起茶盏,又飘飘地踱了过来,寻了张就近的凳子坐了,看着杜修道:“说起两年前,小修来尚书府的事,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莫子谦也凑近了些,问道:“少年人,你梦遗得怎样?”

  杜修一脸恐慌,抖着手腕去抓椅子的把手,可怜巴巴地将我们三人望着:“别别别,别提……”

  我拾起茶壶,慢条斯理斟满茶水,又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想当年啊……”

  杜修是南边南俊国的三皇子,因生下来时体弱多病,南俊国的南俊王怕他被老天收了去,便封他为小世子。

  南俊国,国小人少,唯民风好战,国民多以习武为荣。后杜修的爹继位,与瑛朝邦交良好,又常年得以瑛朝的帮助,遂学瑛朝民风,开始重文。

  两年前,杜修被送来我瑛朝的永京城,便是因为南俊王欣赏瑛朝民俗,希望他能学得满腹才华,报效祖国。

  不料,这一送,却是送羊入虎口。须知我朝文人武将,大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谦谦君子的外表下藏了一颗飞禽走兽的心灵。

  杜修来朝后,昭和帝本以上宾之礼接待,让他住在皇宫内。因杜修是来学习我朝文化,是以,他若住在皇宫,便需得与皇子们一起跟着太傅,从太傅们念书。

  然而,昭和帝是个很不靠谱的皇帝。他的不靠谱,表现在方方面面,在子嗣方面犹为突出。却说今年昭和帝四十有六,他除却二十岁那年生了大皇子英景轩,之后十年,他后宫的妃子包括皇后,连根鸡毛都没生出来。

  待十年过去,才陆陆续续就三位公主面世。后又过去八年,昭和帝才络绎不绝地又产了七个小小皇子。

  三年前,英景轩与我大婚,我“去世”一月之后,他也受皇命,一路北上再南下,去全国各州视察几年。因此那时,小皇子们太小,大皇子不在宫内,太傅和从太傅们便赋闲下来,整日赏花逗鸟,好不快活。

  因一品太傅袁安,又兼着吏部尚书一职,且又是当朝浊流的首要人物,昭和帝便不愿杜修这外来的世子与他多接触。

  想来想去,便只好将杜修送到朝臣府内轮流住着,美其名曰“体验不同的民风,围观不同的面孔”。

  彼时我初初扮作男子,尚未能将男人的粗犷学个通透,身上多多少少便有点男人不可企及的女人风味。

  杜修虽是他爹南俊王最宠的儿子,但他从小便没了娘,被他那死心眼的爹拉扯大,整日打猎喝酒,偏偏不谈女人。是以,杜修的成长过程,便十分的压抑,十分的残缺,以至于他十四岁来我大瑛王朝的时候,都还没有梦遗。

  杜修在各大的朝臣的府邸,轮着住了一番后,便来了我们沈家尚书府。我与杜修年纪只相差六岁,而杜修一张白净的面皮上一双水灵灵的杏仁眼,让我觉得甚亲切,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姐妹。遂,我与他走得很近,逛戏园子赏花卉,事事都带着他。

  不料,我这一行为,竟深深地戕害了杜修。一来,杜修从我这里感受到母爱,不愿再离开尚书府,导致他忒没出息地装了一个顽症,丢尽了他自己,他爹娘,他们祖宗十八代的颜面。二来,因我断袖名声在外,昭和帝见我与杜修日渐亲密,生怕我将杜修带成一只更断的袖,便派遣莫子谦时时来府上开导杜修。

  彼时莫子谦还是个不会装文雅的流氓,时时刻刻都活得很混账。他杀来尚书府,对杜修的第一句话便是:“少年郎,哥哥带你去瞧花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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