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32)

  杜修又是一愣,抖得十分快,大抵想证明自己的确是患了癫痫。

  莫子谦同情而怜悯地看着他,继续道:“我去问了太医,说是患了癫痫的人,不过是时而抖动,时而僵直,时而正常。”他默了一默,又添了句:“上前天,我以为只要抖动,就是癫痫症,非但叫你误会了,还难为你装了这么久的诈尸,实在对不住。”

  语毕,杜修猛地脸色铁青地从床上弹起,再剧烈地抖动着望着莫子谦,说了:“你你你……”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后,便一头栽倒,昏死过去了。

  第14章

  事后,杜修对我说,当时他从床榻上弹起来,指着莫子谦的那段含糊不清的话,其实是想说:你你你你知错就好,我并不怪责于你。

  口头上的情面,谁都会做。因此杜修这番言辞,我压根连偏旁部首都不相信。

  我晓得他那会儿的脑子里,浮现的定然是将莫子谦碎尸万段的情状,我也晓得他那会儿心中,定然在诅咒莫子谦断子绝孙。

  自癫痫这桩事风声过去后,杜修苍白着一张小脸蛋,在我尚书府又养了十余天精神,便打算回南俊国了。

  他离开那日十分低调。

  永京城外,蔓蔓青草拂动。杜修便在这荒草地里的十里长亭,与前来观赏癫痫余韵的昭和帝饮罢三杯酒。

  莫子谦身着盔甲,腰佩长剑,人面兽心地在亭外闲闲地看着。

  不料杜修上马前,扫了一眼莫子谦,却对皇上说,他有一句心头话,想单独对我讲。

  彼时少年郎十分英勇,把我拽到一边,悄悄道:“小可哥哥,这几日,我琢磨通透后,无声无息地做了个决定。”

  我念及我面前的这位少年郎,连装个病,也能十分不智地选择癫痫,可见得他若做了什么决定,那一定是个愚蠢的决定。

  然而,因离别在即,我还是拿出了些耐心,勉强装出一副期待又兴致勃勃地表情,凑近些问:“哦?什么决定?什么决定?快说来与我听。”

  杜修的样子神秘兮兮,他压低了声音,郑重道:“我打算,待我回南俊以后,日日夜夜赏读春宫,定要及时梦遗一把,梦遗给莫子谦看!”默了一默,他又追问:“小可哥哥,你支持不支持我?”

  我心里十分忧愁。以我作为一个女人的经验,梦遗这种玩意儿,酷似我们女人每月都要经历的另一种玩意儿。

  须知这些玩意儿,性情十分傲娇。你越是期待,它便越是拖延;你越是焦躁,它便越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若放宽心好吃好睡,那它才会乖乖地如约而至。

  我在杜修灼灼的眼神下,强压着我那作为女人的经验,勉强点点头,继续装兴奋:“很支持。”

  杜少年被我这么一夸,雄风大振,拍拍胸脯便道:“两年后,待我梦遗成功,便杀来永京的烟柳子巷。小可哥哥,你等我。”

  我再苦楚地点了下头,违心笑道:“我看好你的哦。”

  可见我这几句话,说得深得杜修之心,他即刻把我引为知己,又将我拽远了些,问:“小可哥哥,你晓不晓得,当时莫子谦说我装诈尸时,我从床上弹起来,真心想对他说的是什么?”

  我高深一笑:“你是在诅咒他断子绝孙吧?”

  少年郎握紧拳头,目光炯炯:“我岂止诅咒他一个人断子绝孙?我是在诅咒他世世代代都断子绝孙!!”

  我讷讷地望着杜修策马而去的背影,十分的头疼。这两年,一直有一个问题环绕在我的心间。倘若一个人,有了世世代代无穷尽焉,那么他如何还称得上是断子绝孙?

  这个矛盾的问题,令我十分困扰。一直到两年后的今日,我再见得十六岁的杜修,依旧白净的面皮,杏仁水灵的眼,眉宇间倒多了几分成熟的英气。

  我恍然大悟,这杜修,可真是一位面善心也善的少年,连诅咒他人断子绝孙,也要默默无闻地给人留一条后路。我很景仰他。

  杜修的诅咒十分有成效。莫子谦这二年,活得也确有断子绝孙的韵味。他虽时时上青楼,却从未瞧上过一个姑娘,也从未有一个姑娘无意间为他大了肚子。

  自从五年前,莫子谦为了不娶史云鹜,做出去青楼睡半个月这等疯癫的事情后,他爹莫老将军,也就再未提过要让他娶媳妇儿一事。

  待辗转起伏地回味完杜修癫痫这桩事,我爹与莫子谦郁结稍解。然而少年郎并没有暴跳如雷地与我们论理,而是精神涣散地窝在椅子里不言语了。

  他的反应,令我们十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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