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春(93)

  江父瞧见江蓝生的模样,哀叹了很久,回京后,还专门寻了南九阳一同借酒消愁。

  他以为灭暮雪宫一事,自己不应当带着江蓝生一起。刚则易折,说的就是高傲轻佻的江蓝生。此类人个xing太实在,极容易遭受心灵的创伤。

  岂料几个月后,江公子哥又恢复了昔日轻佻,摇着白绒扇,将以前那句口头禅改成了“不用当风立,有麝自然香”。

  他的jīng神境界,从“无我”放低成“自我”,从“大我”缩小为“小我”,却依旧自恋,依旧孤傲。

  江父叹:“甚好甚好。”

  其实江公子哥的xingqíng是极倔qiáng的,他若认定了某事,便会执着不懈地去做。

  是以那年的江蓝生,闭关思索良久后,得出这么个结论:要挽回暮雪宫覆灭后所酿成的过错,此时还不是最佳良机。一来他尚还年少,无权无势,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江湖百年,历来消停一阵,混乱一阵,要cha手江湖事,混水摸鱼来得最容易,就为这个,他也应当等等。

  江蓝生一等便等了八年余。

  是时晚夏,新封的九王爷喜闻万鸿阁与天水派结盟,南水桃花身携水镜之谜远嫁凤阳城,忽觉最佳时机已到。

  江蓝生立马进宫向皇上请命,搪塞了南九阳与乃父,立马策马南下,赶往凤阳。

  凤阳抢亲,暮雪宫光复,花魔教入土中原。

  这些看似细细碎碎的小事,皆被江公子哥细细记录在小册子上。并每隔十日,便誊抄一份飞鸽传信给南九阳。

  由于天水派的府内,养了几个颇为不淡定的人,江蓝生每每收到的回信,也千奇百怪。

  如信笺一:霜姑娘出嫁万鸿阁被劫抢,桓公子出面,令其改嫁于穆少主。万鸿阁内,欧阳一家甚有古怪。

  回信是几个龙飞凤舞的糙书:苍天啊!桓儿出息了啊!风儿得此知己三生有幸啊!——于不举。

  又如信笺二:玉山遇虎头山山贼,化名王七王九,实为花魔教人,疑似花魔教入土中原,不知何故。

  回信是几个清秀潇洒的柳体:我家那小子又惹桃花了吧?——陶浅。

  再如信笺三:江湖上疑似有人冒着桓公子的名目光复暮雪宫,苏州遇杜年年,为第三式修炼者。此女倾心于少主,少主心意不明。霜姑娘对少主与桓公子皆有好意,对我亦是。因而我以为,仍能努力将她娶进门。

  回信是几个板正有力的颜体:呜呼哀哉。——南九阳。

  这厢江蓝生将一叠回信收好,捋了捋衣衫出了门。他住在二楼,居高临下望见穆衍风的身影匆匆入了正房,想是去照顾杜年年了。

  苑中风轻花静。池水畔有两人,是桃花和烟花。南霜一袭粉色衣衫,白色短袄,正绕着萧伊人打转。她边打转边说话,神色忽而喜悦忽而惆怅,跟台上的戏子似。

  萧满伊满目沮丧,微微撅嘴,手里好拨弄着她的杏花链子,双眼恻恻地瞅着南小桃花。

  后来两人又似说了什么,小桃花也不打转了,萧伊人也瞪大眼睛了。

  两人似有所悟地说了一阵子。江蓝生忽闻南霜欢呼一声,拉着烟花便朝里屋跑去。

  南小桃花与萧伊人摸下山听戏的事,江公子哥自然是知道的。那夜沁窨苑的丫头离萍,找遍了上下各屋。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江蓝生万万没想到,此刻南霜与萧满伊计划着的,又是溜下山,去青青楼打探风声。

  因而他不过是摇头笑了笑,转着白绒扇,下了往正屋而去。

  江蓝生敲了门却没人应,推门而入时,却见穆衍风双目失神地坐在桌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笑了笑,自桌前边倒茶边唤道:“穆公子?”

  穆衍风一愣,这才回了神,瞧见江蓝生穿戴得很齐整,又不由纳闷问:“你这是?”

  江蓝生持扇往桌上敲了敲,笑道:“苏悦镖局失镖,是因为水龙飞天玉失窃一事。我打算去苏州官府走一趟,也好打探些消息。”他顿了顿,又添了句,“毕竟水龙飞天玉,是宫中之物。”

  上次于穆二人,南霜,还有江蓝生一起讨论过苏悦镖局一事。因为水龙飞天玉与五行秘宝中的化火符放在宫中一处,因而此玉的失窃,也意味着化火符不在宫中。

  彼时几人的结论是,化火符到底在何处不可探究,但前有苏悦镖局护送水龙飞天玉失镖,后有苏悦镖局的小姐杜年年想方设法嫁入流云庄,这几件事之间一定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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