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142)

  虽是寻常人家老实又傻气的姑娘,可绽放出的笑容,却犹如秋水映月,明丽纯净。

  云沉雅微微眯眼,伸出手,将她唇角沾着的水珠子抹去,又悠然道:“来瞧你。”说着,他直起身,又往院内望去,纳罕道:“怎不见舒老先生?”

  舒棠闻言,眸色随即黯淡。她垂下头,低声说:“这几日,爹爹都不开心,关在房里。”

  云沉雅一愣,讶异挑眉:“哦?”

  这会儿,舒棠却像想起什么事儿,拍了把脑门子,跑去灶台前。锅盖揭开,一股甜饭香随即飘出。舒棠拿铲子在锅里搅了搅,回头问说:“云官人,你吃过了么?”

  其实今日云尾巴狼一大早便出了门,路上徘徊良久,觉得肚子饿,便寻了家酒楼用过午膳。只是舒家小棠这么一问,他又被甜饭香勾起好奇心,也走去灶台前,探头问:“你煮的是什么?八宝粥?”

  舒棠自锅里舀出一小铲,伸到云尾巴狼面前,道:“云官人,你尝尝?”

  云沉雅从小养尊处优,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直接从锅里舀了东西,送到他嘴边。他愣了半晌,嘴角竟抿出一笑,尝了尝。

  舒棠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便乐了。她亟亟蹲下身,将风箱推拉几下,一边添柴生火,一边道:“云官人,你等等,八宝粥有点儿凉了,我烧热乎了给你吃。”

  她这副忙活样,瞧得云尾巴狼很是好笑。他将折扇收了,撩了衣摆蹲在舒棠身边,好奇地瞧着那生火的风箱。

  思量片刻,云尾巴狼忽又笑问:“怎么大中午却喝起粥来?”

  他这一问,本是不经意的一问,可舒棠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一僵。她拍拍衣摆,站起身,将锅盖掀开,轻声地说:“因爹爹最近胃口不好,只能吃些软和的东西。”

  云沉雅一顿,跟着站起,诧异地问:“舒老先生怎么了?”

  舒棠扁着嘴,又回身去看那锅粥,过了须臾,才闷闷地道:“那天我将七弦琴带回家,爹爹见了后,就不大开心。当天晚上,他喝了一夜酒,把胃喝坏了,这几天,他都闷在屋里不出来。”

  云沉雅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双眸一眯,余光扫向院外舒三易紧闭的房门。

  膳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煮八宝粥的咕噜声,和灶台下,突突的燃火声。

  良久,云沉雅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心里头也渐次明白过来。他拂袖笑了笑,温声道:“小棠,别担心。”

  舒棠仍闷闷站着,好半晌,才重重点了下头。

  云沉雅又笑了一下,接着道:“七夕刚过,舒老先生……怕只是思念你娘亲了,过几日就会好了。”

  舒棠抿抿唇,心里依然有点闷,又重重点了下头。

  云尾巴狼乐了,他看了眼咕噜噜冒泡的八宝粥,挑扇随意指了指,缓声道:“好像熟了,再不请我吃,就煮干了。”

  舒棠听了这话,恍然回过神,她“啊呀”叫了声,蹲身将灶火熄了,从锅里盛了一碗粥,放在嘴边吹了吹,递上前:“云官人,小心烫。”

  云沉雅接过碗,拿着勺子舀了两下,米香甜香扑鼻而来。

  却听那头,舒棠又喜滋滋地道:“云官人,我给你兑些酒好么?我从前尝过,兑一点葡萄酿在八宝粥里,很好吃的。”

  云沉雅抬眼看向舒棠,微点了下头,深邃清雅的眸子里流转着笑意。

  舒家小棠大喜,随即跑出膳房。

  屋外没落雨,云散了,天晴了。云沉雅看着舒棠的背影没入一片灿烂的夏光中,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

  他沉了口气,兀自站了一会儿,可垂眸看向手里的八宝粥时,唇角又重新牵出无奈而稍显宠溺的微笑。云沉雅将碗放下,跟出门去。

  海棠花谢了,枝头撑出大片大片的绿叶。舒棠蹲在海棠树下,正拿了个石块,刨刨弄弄。

  云尾巴狼觉着狐疑,走近问:“你这是……在寻酒?”

  舒棠点了点头,又蹲着挪到海棠花树的另一侧,继续翻找:“家里有好几坛果酒,怕放在酒窖里跟沉棠酒窜了味儿,寻常都在膳房里收着。这几日,为了不让爹爹喝酒,我便将果酒埋来树下。”

  说着,她又抬起头,茫然地左看右看:“奇怪,那坛葡萄酿埋哪里去了?”

  云沉雅沉吟一番,问说:“你埋酒时,可曾做过什么记号?”

  舒棠连连点头,说:“桂花酿,我系了根红绳子。桃子酿,我系了根蓝绳子。还有米酒,我系的是白绳子。不过兑八宝粥,还是得找葡萄酿,我在那坛子上系的是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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