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山(86)

  见众人愕然地望着我,我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们看,这上面有我亲手绣的名字,花了我好几个晚上。”

  话刚说出口,我心中忽道“不好”,所谓自掘坟墓,便是眼睁睁众人望着荷包目瞪口呆的表情,随即爆发出的一阵哄笑,连毛球也叫得欢喜雀跃。

  然而楛璃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她说:“前些日子你问我,最灵验的平安符,应当怎样做。”

  李辰檐听了此言,愣了片刻,将荷包夹在指间:“这荷包内是什么?”

  我忙答:“我随便放的香料,没什么没什么。”

  李辰檐冷然一笑,目光随即移到我的手上,顿时神色凝了起来。

  我心中一急,连忙将此二人拉进冬暖阁,砰一声把门一关,对楛璃道:“我几日心血,你要给我毁了不成?”

  屋中静默森然,只有袅袅轻烟攀上凝重的空气。阁中屏风上绣着几朵梨花,远景是梅落雪中。

  曾经修泽说这副画不合时宜,二哥便道:“岂知事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我当时虽未曾在意,然而一向豪气地二哥与修泽却总觉此话虽高洁,但毕竟是追怀故人,是不吉利。过了两日,把冬暖阁两旁的春凉阁与秋梦阁改成了“红梅轩”与“夏荷居”。

  修泽说:“如此一来,荷与梅也可在同一时节平分秋色,这屏风里看梨咏梅怀古人也无伤大雅了。”

  其实诸多人多我用心良苦我都知道,因此我割破手指写了平安符,虽有些矫情,也不过求一份心安。人若真心待我,我也定然竭尽心力,不相辜负。

  楛璃的脸色依然黑得难看。李辰檐清淡又隐忍地望着我,“小茴,这种傻事,以后不要做了。”

  我赶忙点头。

  “答应我。”

  “我答应你。”

  他宛然一笑,将荷包系在腰间的湖岸玉旁,说:“以后我会好好带着的。这还是,小怪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我听了此言,心中不由有些涩苦。

  楛璃听了大怒:“李辰檐!你就怂恿她吧你,她这次滴血写符,以后指不定就干出些什么荒唐事!”说罢将符纸从荷包里取出,当着我的面撕个粉碎。

  纸屑纷纷扬扬飘落,我愣了片刻后笑了,夺过楛璃手里的荷包,将事先预备好的另一个平安符塞到里面:“就知道你会撕,给你备了俩。”

  楛璃瞠目结舌,气得手指抽搐:“你简直冥顽不灵!”

  李辰檐笑道:“别撕了,小怪拧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楛璃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护短盲目,就知道小怪天小怪地,简直助纣为虐!”

  李辰檐又道:“下次若她再做傻事,伤了一指手指,我便割伤十指来陪她。”说罢,用扇子敲敲我的头:“傻小怪。”

  我愣愣地望着他,半晌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笑着说,眼中精光一闪,“莫非你想现在试试。”

  我连忙摇头,楛璃道:“这还差不多。”随即推开门,走了出去。

  楛璃走了两步,止住了。我跟李辰檐走了两步,也停住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波刚平,那波风起云涌。这世上的事,就没个消停时候。

  只见冬暖阁外,立着一行人,手里皆拿着展开的符纸,脸上阴雨密布。

  楛璃开心地笑了,李逸然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平淡冷经过,他道:“小茴姐,你好像欠我们一个解释。”

  等我一一认错,一一解释,一一哄骗,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这次毛球出乎意料的爽快,爪子一挥,拦在送行的众人前,耿直地叫了两声,蹲坐在廊檐下,朝我们点点头嘻嘻笑。

  我心里有些失落,仿佛期待着它能如往常一样粘着我,见我要走便伤心难过,假惺惺装可怜。

  很后来,青桃跟我说,我第一次离府,毛球整日发疯在相府中乱窜。我这一次离府,它不过时常陪着修泽练剑,每日在西苑周遭,我爱带着它玩的地方巡视几圈。

  而很久很久以后,我再一次离府,它摇头晃脑亦步亦趋地跟着已将戾气化为法力的我,远赴天涯。

  第六章北青萝(一)

  1

  姬州的知州府在津月城,青凉观在北面的桦辛镇。赶了几日路,我们一行人在津月城的一处客栈打尖,稍作休息。

  客栈名叫“雪梅”,两层的精致阁楼,进了里处才发现别有洞天。一楼的门帘后是偌大的院落,回廊水榭悠然静谧,院中有一个水池,结冰的水面映着冬日明晃晃的天际。几处六角亭中放着用膳的石桌。石桌下方的空心处有一个炭盆,供食客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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