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攸宁素来不在意分给她的人资质如何,当新人还在程正则手上时,她是不会特意去留心的。
她也不争辩,只笑着看向尉迟岚:“尉迟大人当真把我看得扁扁的。”
“我还不知道你?每回记不住别人名字就喊人‘少年’,”尉迟岚将双手拢进衣袖里,没骨头似的歪在楠木椅扶手上,神色不豫地隐了个呵欠,“有时我都怀疑你到底瞧没瞧清别人是男是女。”
傅攸宁怕自己多说多错,平白让尉迟岚发现自己早知道这孩子的事,只好笑眯了眼打岔:“尉迟大人放心,我目力好着呢,夜里都能打香火的。”
那少年眼里闪过明显的怀疑,却只是绷着脸再行礼,自报家门:“霍正阳。”
傅攸宁歉意地对他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又转头问尉迟岚:“尉迟大人可还有吩咐?”
“他在这批新人里算拔尖的,索月萝跟我要我都没给,”尉迟岚抬袖掩着脸大大舒了口呵欠,才又说,“资质不错,你多带着点。”
傅攸宁执礼称是,也没急着走。
果然,尉迟岚徐徐站起身来,垂眸捋了捋衣摆,貌似不经意地补上一句:“对了,庆州那件差事你不必管了。”
“咦?”傅攸宁被他呵欠连天的样子惹得也是满脑门的困倦,一时放空,脱口而出,“这种明摆着挨揍的活也有人抢?”
一旁的霍正阳清亮的眸子暗暗瞥向她。
尉迟岚终于抬眼看她,满脸的阴阳怪气的假笑:“既有人接手了,你就躲个清闲。唉,真熬不了夜了,困得我,都没力气嘲你那身衣裳。”
傅攸宁听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绣衣卫官袍:“我衣裳怎么了?”
绣衣卫的武官袍是墨色锦武服,黑中扬红,自有一番持重的壮丽。因形制相似,为有所区分,男官袍金色纹绣在腰,女官袍金色纹绣在袖,倒也别致。
最重要的是,这身袍子和腰间的令牌可是她水里来火里去,兢兢业业整十年换来的,她就乐意天天穿着。
“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女官,穿男官袍算怎么回事呢?”尉迟岚这回都懒得遮掩,大剌剌又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
傅攸宁闻言缓缓抬起右手,朝他亮出腕上的金云纹绣。
尉迟岚拿一对困倦的桃花眼看过来,半晌后才做作地假装恍然大悟状:“阁下总能将女官袍穿出男官袍的风姿,也算得上天赋异禀了。”
在他手下当差两年多来,傅攸宁想揍他的愿望简直是与日俱增。不过她隐约觉得,尉迟岚此时的不豫,大概同庆州那件案子有什么关联。
“走了,去演武场,把你的人拎好。”
傅攸宁抬头对霍正阳笑笑:“走吧。”
霍正阳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出了议事厅,找到即将前往演武场的绣衣卫队列跟进去,眼角余光却一直看着她边走边与同僚们低声谈些闲话。
他在新丁训练中各项考核从未跌出过前三甲,按理应是去索月萝旗下的。当他被分到傅攸宁旗下而他自己也无异议的消息一出,许多人不解,甚至替他惋惜。
旁人大概以为他年少糊涂,不懂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对傅攸宁这个人太好奇了。
他用心观察了近三个月,却半点没看出这人的长处。
光禄府是满朝瞩目的群英云集之地,无论羽林还是绣衣卫,但凡担了点职衔的人,都有自己的立身之本。
梁锦棠那个文能探案,武能跃马的顶尖人物自不必说。
只说绣衣卫五官中郎将尉迟岚,长袖善舞,灵动机变;光禄云林右将韩瑱,持身中正,稳重勇毅;绣衣卫总旗索月萝,冷面直断,心思缜密;就连看起来不怎么中用的孟无忧,也好歹有个安平孟氏的家声做靠山。
独独这个傅攸宁,性子软弱,功夫三脚猫,查案只能给人做副手,追捕缉拿这类事上也未显出什么过人之处。总之就是一整个的平庸。
看她今日这样子,定是原本并不知她的案子已被人抢走了。
实际上此事在前两日就已有风声,连他这个还在程正则管辖下的新人都多少探到些消息了,正主却像毫无察觉。临了最后一个得到消息不说,竟也没问一句是谁抢走的。
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从东都分院一路混到帝京总院,竟还混了个总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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