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攸宁觉着自己心头怪怪的,一时又理不出头绪,忍不住暗嘲自己大概真是病得不轻。怎会忽然又生出那种“梁大人仿佛已经注意我很久”的想法呢?好尴尬啊。
见他神色不善,她忙重新拾起先前的话题:“不是,我是真的很担心自个儿会在《四方记事》上名垂青史啊!”
瞥到她眼角眉梢又全透出一股子抓狂,梁锦棠黑眸微湛,终是难得好心的宽慰了两句:“不过是小事罢了,你还没名声大振到值得秉笔楼记上这样一笔。”况且《四方记事》不过是茶余消遣的杂书,哪里就名垂青史了?想得倒挺美。
“我是默默无名没错,可梁锦棠三个字大名鼎鼎啊!”举杯一饮而尽后,傅攸宁又自桌上拎起小茶壶,欲哭无泪,“别的不说……你可是帝京十万少女的梦啊!”
“什么鬼?”梁锦棠忽然忆起她之前在宝云庄那夜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一时参不透个中玄机。
傅攸宁手上一顿,略沉默了一会儿,僵手僵脸地给两人面前的茶杯里倒了热茶,想了又想,才低声嗫嚅道:“《四方记事》里曾经提过,高阶官员不便排进各类江湖榜,否则以你的姿色,在江湖英俊榜上至少要进前三甲才公允的。”
“姿色你个大头鬼,”江湖英俊榜是什么鬼?这样不遗余力地吹捧,还能不能让他好好嘲讽了?梁锦棠努力克制想翻白眼的冲动,试图理清思绪,“敢问阁下,这个江湖英俊榜,榜首是谁?”
“说出来你都不信!榜首居然是那个不要脸的秉笔楼主自己!”傅攸宁说着说着把自个儿逗乐了,最后索性举着茶盏就笑得前仰后合。
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让荀韶宜以为自己可以荣登榜首啊哈哈哈!
“那十万少女又是什么鬼?”梁锦棠徐徐稳住笑意,再生新的疑问。
傅攸宁却立马笑不出了。
尴尬地扭头看向窗外,眼角余光觑到梁锦棠还盯着自己,不给答疑显然是不可以的。
于是只好吞吞吐吐:“那个……就去年春日赏花游园会的时候啊,秉笔楼出了一个调查,让大家在你、尉迟岚、孟无忧还有韩瑱之间票选……光禄府四公子……的排名……”
秉笔楼作为举国闻名的杂书界扛把子,自然深谙吃瓜路人的喜好。光禄府无论绣衣卫还是羽林,大多都是糙汉子和女煞星,女官盛名之下还能有张脸拿得出手的,大约也就一个索月萝了,自然没啥好选。
倒是难得男官里还能挑出这四个摆得上台面的,是以当时帝京百姓参与票选的热情空前高涨,那场面,简直锣鼓喧天旌旗招展鞭炮齐鸣。
“所以?”梁锦棠倍觉有病地轻嗤一声,心下还是不解这同十万少女究竟有什么关联。
“所以!你以十二万票位列第二。”傅攸宁碎碎念着回身坐正,仍是不敢看他,垂眸捧起茶杯浅啜,侥幸地寄望于这个动作可以遮掩自己颊畔陡然升起的热烫。“据秉笔楼事后统计公布,其中有十万红票。”
那秉笔楼倒也算严谨,初时为区分选票来源,发给女子的选票均是红色的,男子就领蓝色的。
因有四位候选人,故发出去的选票本是每人四票,所谓“十万少女”其实就是个说法,算一算真正投票的“少女”大概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万。但无论怎么个算法,那十二万票总是实打实,足见梁大人的万丈光芒不是光禄府大门藏得住的。
不过,帝京十万少女若有机缘领教一下梁大人的心黑手狠嘴毒,大概……哦,不对,在这个看脸的世道,那票大约还是投得下去的吧,毕竟,连尉迟岚那怪里怪气的家伙都能荣登榜首了。
“上回你在宝云庄时说过,你不想‘今后一出门就和人对砍’,那又是为什么?”梁锦棠语调极为随意,以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内心波澜起伏,脸上平静如水。
梁锦棠你脑子是什么做的?!这么好记性用来记这种没人注意的小细节是想干啥?想干啥!还给不给活路了?
面红耳赤的傅攸宁手一抖,手中的茶杯几欲脱手。
电光火石间梁锦棠已眼疾手快伸手替她扶正杯底,隔桌低垂眼眸看着她,静候她的答案。
傅攸宁的脸此时已红到快燃起来,亮晶晶的梨花眸里全是强撑笑意的尴尬。低垂眼将那茶杯放回桌上,半点回视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