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人去替你买好先送回去就是了。”梁锦棠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顺着她的话岔开,反正一切都很莫名其妙就对了。
傅攸宁心乱如麻地望着他:“那能不能……多买一些?我、我做多一点,你明日、明日帮我带给索大人,大家分一分也好……”傅攸宁,你醒醒啊!这到底是在聊什么呀?
“嗯。”梁锦棠觉着自己在这只兔子面前未免也太逆来顺受了,话题是怎么跑到“梨”上面来的?
“你……刀工好不好?”傅攸宁觉着……还是自暴自弃算了。
想着什么就顺嘴在说,反正脑子是没法使的。
梁锦棠瞟一眼她那还绑着药布的右手,淡淡道:“应当……比你好一些吧。”
傅攸宁脑子懵懵的:“我刀工不好的。上回做水晶盅时雕坏了好多……害我一晚上啃了八颗生梨……吃得我都恶心了。”
哦?合着是让威风凛凛的梁大人上街买梨、明日得帮人送过来不说,今夜回去还得先帮着削梨雕水晶盅?
可只要面前这张脸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威风凛凛的梁大人就总也不怎么威风的。
“知道了,”梁锦棠听到自己在喵喵叫,很没骨气地应下了这荒唐的要求,还小声抱怨了一句,“干么不叫丹露和宝香帮忙。”
只是雕几颗梨而已啊,梁大人这双手该使长刀才对吧?他可是做大事的人!
“只是小事,麻烦旁人总不怎么好……”傅攸宁在心中一直提醒自己今日绝不能再哭了。
梁锦棠瞧她满眼的恍惚隐忍,也不忍再让她难受,便一径顺着她:“对,你说的都对,既不愿麻烦旁人,那就麻烦我吧。”倒也没什么不好。
“你又不是旁人……”不能哭啊,不能哭啊,“我、我去做事了。”
师父说过,每个人,都应当是有用的。
若无用,便该坦然被漠视,甚至被放弃,将有限的资源腾给有用之人。
她对梁锦棠,就是无用的。她并不能为他做什么,能有什么用呢?
可她就这么莫名其妙、颠三倒四、乱七八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梁锦棠却没有转身就走,还那样温柔又无奈地笑着,好生站在面前应承着她毫无意义的无说八道。
眼中浮起水雾的傅攸宁突兀地转身就走,生怕自己下一刻就真的忍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走了好狗运的混账姑娘。
初夏的日头明亮热烈,光禄府院中绿荫处处。
威风凛凛的梁大人叫那一句“你又不是别人”安抚到心情大悦,只觉天高气爽。
他自然记得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也没昏头到忘记摆在自己与傅攸宁面前尚有诸多不明朗的困阻,有待他去披荆斩棘。
甚至他还隐隐担忧着,不知她身上那毒,齐广云究竟有没有根治之法了?或许该再回大宅找褚鹤怀那个长舌的庸医一起想想法子?
不过,这些全可暂先缓一缓,毕竟,梁大人是无往而不胜的。
当下他脑中最清晰的声音是,男儿大丈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不就是自家那位姑娘想吃梨么?即刻叫人去将整条街的梨全买了!
当夜,梁大人在傅家姑娘惊愕又崇敬的目光中喜上眉梢,赫然发现自己竟是雕梨界被埋没多年的不世良才。
接连雕一百多颗,竟一颗也没雕坏。
真是了不起的梁大人!
36.第三十八章
傅攸宁最终还是没能找傅靖遥谈成, 次日便蔫蔫地上了宝云庄。
“你若再不来, 只怕庄主就得派人去找你了。”对她今次的提前到来, 鸣春的眼神有些五味杂陈。
“出事了?”傅攸宁愣住,一脸大写的“懵”字。
鸣春领着她穿过中庭, 低声道:“庄主今日……要在偏堂见你。”
自望岁七年春傅攸宁进帝京总院起,若无意外,她每十日循例上一趟云宝庄, 却从未进过偏堂。
照规矩, 偏堂内有密室。
齐广云是她的师门联络人, 这意味着, 在师门事务上,傅攸宁这颗暗棋是归齐广云管的。可齐广云素来并不希望傅攸宁涉入师门事务过深, 是以从不在偏堂见她。
今日既如此郑重,傅攸宁想,自己这颗几乎被太史门遗忘的暗棋,大约是要动了吧。
鸣春放慢脚步,待她回神跟上来, 才又低声说:“昨夜韶宜先生过来。得知你中毒之事, 冲庄主发了好大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