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番外(18)

作者:芳菲袭予 阅读记录

“你方才说,有话带与我?”门内飘出的声音冷若霜雪。

郭偕正身一拱手:“翠婆说了,教你得空寻她吃酒戏牌!”言罢不待门内答话,拉起身边人落荒而走。

出了店门,二人依旧疾步如飞,走了三五十丈才停下。看身后无人跟来,郭偕长舒一气,待荀渺吐息渐平,才道出原委。

“你说甚?那……那是……”那人瞪大双目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然那……那是雌是雄吾尚未弄清楚啊!”

郭偕难堪:“吾之前亦不晓她是这般,但只闻其为独女,家中薄有资财……况且那时也不知你身负功名,遂才……”

“资财……”闻此二字,荀渺面色微妙,半晌不复言语。

猜到他心思,郭偕嘴角浮起一丝鄙夷色:“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二者之间,知微终须择一。”

或正全心斟酌取舍之故,荀渺竟未听出他话音带讽,叹息了声,一时愁容毕显,吞吐道:“圣人有言,’执形而论相,管中窥豹也’。吾本不当以貌取人,择妻更当重内而轻外,取德而舍貌,只是……”,低头,鞋底蹭着脚下的石子,“吾……吾看她却是细腰窄臀,恐不利生养。吾乃独子,一肩担着延续家脉之任,因是……”言至此竟似哽咽,抬起的双目微微发红。

郭偕一愣,转头避开那双流露求教之意的眸子,一时倒为方才的轻慢生悔,遂宽慰道:“实则你也不必沮丧,更无须心急,此女既不合你意,改日另择便是。你既有功名伴身,又方加官进禄,却还患无妻?”

孰料此言一出,那人愈发沮丧,乃是连连摇头,叹息不止。郭偕诧异,几番试问,那人才半羞半愧、支吾道出内情。

原是,其人及第之初,倒也多得豪门权贵青睐,欲以女下嫁,然他彼时风华正茂,又是初登科,心气自高于以往,听闻那几位闺中娇女,或年岁略长于他,或难称有姿色,或德才不兼备……总而言之,并不全然合意,再思来自己少年得志,将来必是平步青云,自不欲在婚姻大事上草率,遂乃一一回拒了,然孰知,正是此一举,竟令他懊悔至今!

但此之后,他在秘书省一任三载,碌碌无为,莫说迁升无望,甚趋于教外遗忘之境。至于姻缘无落,初时他倒还不甚上心,至过弱冠,才始心急,乃托人四处牵线,却可惜但有些财势的人家,只探听过其人家世与现状,便皆婉言回拒,说来不过是嫌他前途渺茫,家世又微薄(他荀氏在江南本也算小有名望的书香之家,自八代前出了前朝一三品学士,子孙便皆以文人自居,上百年来只集经书,不事耕种,更不通经营,然偏生后世子弟中再未出得一个进士,家道因此日衰,至其父一代,族中多数人家已堪称赤贫。而其父一生数次进考不第,因此郁郁,早早撒手人寰,母亲数年后亦随之下世,彼时荀渺尚幼,靠族人接济才得过活。而后为读书进考,欠下一笔不菲外债,因是自他登科起,所得俸禄大半便用以还债,余下的勉强够支撑他在京中的衣食住行。)。

“未曾想,汝却这般不易!”闻过其人生平,郭偕自生同情。

抽抽鼻子,彼者眸光垂地:“遂而,当下还能容我择拣的余地已是不多,当年吾得陇望蜀,一心但求尽善至美,却终贻误青春,如今再不欲覆辙重蹈,以免孤独此生。”

郭偕听他言下竟有屈就之意,不禁蹙眉:“话虽这般,然那马氏实是……”见彼者面色愈黯,即是止言,踌躇半晌,一咬牙:“罢!郭某既揽下此事,便当尽力促成。家母当日觅得三位良家女,德才品貌皆可,本是令我择一而取,然我当下无心于此,遂你若不弃,便将此三人生辰八字拿去,算下若有相合者,便由郭某替你保定,你另寻人前往说合,思来当是能成。”

“这……”荀渺迟疑了下,抬起的眸中已充斥感激,只又半怀不定:“既是郭大娘子为你择定之人,我岂能……”

“无妨!”郭偕一挥手,但显大度,“我本也不喜……”言至此戞止,眼角不知何时跃上一抹赧色,转开目光:“实则,吾已有意中人,因而当下……”声音渐弱,眼前却浮现出那个清尘出世的身影,心倏似被何物挠拨了下,便嘴角上扬,竟似痴笑。

“意中人?”荀渺咽口唾沫,一时浮想联翩。半晌,才抬指叩叩额角,尽力挤走心中那些鄙俗之念,向前一拱手:“如此,荀某便就先谢过郭兄了。”

事说定,郭偕才想起,那三女的生辰八字尚在老母手中,无缘无故他自不好唐突讨要,再则他方才一时意气,允诺为荀渺做保山,此刻细忖却是荒唐:原是为他择定之人,他不愿娶便罢了,却岂有自出面为友保婚之理?然君子一言,驷马难及!既已应诺,郭偕断不愿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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