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番外(5)

作者:芳菲袭予 阅读记录

全无防备,脑中似有何物轰然倾塌,郭偕呆若木鸡。

难怪,总觉那张画得黒糊黑糊的脸若去掉那两撮歪斜欲坠的八字胡便似曾相识——

要说天颜,郭偕至今惟见过一回,乃半年之前,回京之初,太后念他在京西路建下功勋,又是驸马之兄,因此破例召见,区区片刻,因全心应对太后垂问,于御座之上那张脸,仅是匆匆数瞥,记忆实不算深刻。而今日情急,加之那张脸又经一番“易容”,认不出并不怪……

外间忽起骚动,以为贼匪来袭,郭偕转身冲去,出殿门便见一戎装之人由远而来,身姿步态皆熟稔。再走近,面貌亦清晰:一张棱角分明孤高脸,似剑长眉尽透冷峭,星目深沉,却显寡薄。总之,一行一止皆折射令人胆寒的威慑气。

“邵—景—珩!”咬牙吐出那令他如鲠在喉的三字,郭偕忽觉胸中恶气上涌。

擦身而过,其人一挥手,便有兵将上来左右架住郭偕。

“陛下,臣护驾来迟,还望恕罪!”入殿浅作一揖,来者音色淡定:“今早步军都指挥使侯朝中领兵闯宫,意图弑君。臣率殿前司精兵勤王,斩杀判将侯朝中,步军司其他参与叛乱的军将也被悉数拿下,待过审定罪!”

一阵静默。

嘉王忐忑:“乱事已平,娘娘可安好?”

沉吟了下,邵景珩垂眸:“回陛下,臣赶到庆寿殿时,太后已遭侯朝中毒手,臣回天无力,甘领其罪。”

“娘娘!”哀呼入耳,穆寅澈颓然倒地。

便是这一声,似也卸去了郭偕一身气力,眼前一黑,腹中那股酸腐气便翻涌而上。霎时腿一软,半跪下去……

第三章

腰腹微收,吸气凝神,左手一掷,一道弧光飞出,正中早些时候手蘸酱汤画在墙上的靶心。

哎,已是第十三回了,站着坐着躺着甚至趴着蹲着,无一例外不是命中,实在无趣啊!木床上的人叹了气,伸直两腿躺平,两手枕回脑后,并无意去捡那块掉落地下已然发黑的面团,只对着低矮的屋顶吁叹。

说来,还是这牢房太过促狭,南北五步半,东西四步(进来第一日他便测了不下十回),一张矮床一张小桌外加一条小木凳,便占去大半空间,剩下的都不够他伸条腿。

这便叫天有不测风云,朝堂政局云谲波诡,半日之间,他郭偕堂堂功勋之将便沦为阶下之囚,如今罪涉谋逆,轻则刺配,重则殒命,甚还或殃及九族,岂非悲哉?虽说人皆难免一死,然而牵累家人于心何忍?况且将者,浴血沙场马革裹尸方是死得其所,当下这般,因一场始末不明的乱事稀里糊涂殒命,实是不甘啊!

外边“哐当”一声,打断了床上人的自怨自艾:早膳到了。

揭开食盒,但见碗碟四五个,乃粥羹与各色点心,皆他平日所爱,心中稍安:只要两餐(1)尚能送达,便表明家中安好,暂未受牵连。(2)

而粗略算来,他被关进这殿前司狱(3)已然十来日,至下未被提审,想来若非案情牵涉过广,逆党余孽尚未归案,便是——邵景珩已打定主意不审而判,先斩后奏,对他动用私刑了!

此想,绝非他闲极无事,凭空臆测。

首先,这桩谋逆案内情蹊跷。说侯朝中谋反虽非全无可能,然到底还须看,反的是谁?若是那个成日斗鸡走马、荒唐恣睢的皇帝穆昀祈,郭偕倒是五分信真,然而太后……纵然回京不过半载,郭偕也心知,侯朝中是为太后邵氏一手提拔、较之邵家这门外戚亦毫不逊色的亲信!因是他侯朝中反太后,无异于推墙倒树、自毁靠山,且说狗咬其主,初衷何在?自立?笑话!大熙朝抑武,纵然一军之帅如他侯朝中,不得太后下旨枢密院签发兵符(4),是连一兵一卒都搬不出禁军大营去!然而当下实情却是,兵发了,太后亦罹难于乱中,此,意味什么?皇帝?纵他有那城府与胆量,然无太后首肯,发兵的圣旨根本出不了皇城!

那便唯有——邵景珩了。

此人生性阴险,虽说太后乃其姑母,然权、利相争下,手刃至亲并非不能,至于缘故,不外乎两点:一,太后与邵家,名为血亲,实却不然!此非秘闻,太后出身市井(也有说曾为歌伎),教当初尚是皇子的先帝看中,却因出身之故不得入宫,先帝不舍,将其寄于亲信、少时伴读邵忱允(邵景珩之父)家中,登位后,索性令其改姓为邵,对外乃称邵家庶女,自此封妃立后,才是一帆风顺,而少了血脉羁连,太后与邵家两方心存隔阂,本不为怪;二,权势利益,此长则彼消,太后虽倚仗邵家,却也忌其得势,遂借助邵家之力清除异己、掌控朝局后,自要调转矛头,另行扶植亲信以牵制、打压邵氏一族,因此惹邵景珩记恨,欲除之而后快,也是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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