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带刀+番外(168)
陆铮鸣微微蹙眉,拇指已经将刀按出半寸。
半寸的刀光,映出他淡漠又锋利的眉眼,杀意慑人。
到了这个时候,赵精忠也没有动静,让陆铮鸣一时间摸不清现在的形势。
卧房的门突然在此刻响起,咚咚咚,彬彬有礼的三声。
在这个野生人静的时分,简直和鬼叫一样吓人。
和四轻轻“咦”了一声。
陆铮鸣瞬间抓紧了他的手。
“还没歇下吧,醒着就出来吧。”
慢悠悠的声音,让和四瞪大了眼睛,又轻轻地“呀”了一声。
陆铮鸣:“……”
片刻后,堂屋里人头无声攒动,和四束手束脚,战战兢兢地挨着陆铮鸣站着,漆黑的眼珠子东飘西飘,就不敢往上看。
坐在上首的人慢条斯理地捻着茶盏撇着沫子,瞟见了和四的小动作,“嗯哼”了一声,冷不丁喝道:“站直了!”
和四脊梁骨从上到下抖了一遍,眼睛不敢飘了,陆铮鸣不敢靠了,赶紧麻溜地站成了根木桩。
上首白发苍苍的老者面上无须,眉毛和头发一个花白色,脸上皱纹叠起来一层接一层,直接将本就不大的眼睛给埋没在了皱纹里。
虽然那双眼睛小的快瞅不见了,但是一扫过去仍是像刀刮似的,将和四刮得脸皮生疼。
至于陆铮鸣,那就不是刀刮了,是挫骨扬灰。
和四两股战战地站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壮汉间,心里头有点虚。
再看自个儿原先的头一号狗腿子赵精忠,此刻也和只鹌鹑似的萎缩在那老头下方,心里更摸不着底了。
他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敢吭声开口,只得硬着头皮道:“听说你是我干爹。”
老者:“……”
赵精忠乃至众人:“……”
“唉。”老人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骂道,“你这个小废物!把咱家的心血给拱手让人了不说,自个儿还差点一命呜呼嗝屁了,你让咱家日后入土该如何面对先皇?”
“啊?”和四一脸茫然。
陆铮鸣神情不动,仿佛浑然未听见老人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老者看着和四的眼神,像看一头养坏了的猪猡,十分痛心疾首。
而“猪猡”和四心惊胆战地分析了一通老者的话语,磕磕绊绊道:“不是,您的意思是您是我干爹,那、那个先皇是我亲爹?”
顿时,他看向老者的眼神十分复杂,不可描述。
在场所有人:“……”
求求您快闭嘴吧!
老者手一哆嗦,险些将茶盏给摔在地上,他抬起埋没在皱纹里的眼睛,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狐疑地端详和四。
和四也一脸无辜地回望他。
两人的视线在湿冷的空气碰撞在一起,闪电劈空而下,谁也没瞧清两人的神情。
倒是离得近的陆铮鸣将和四的脸色收入眼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无喜无悲,一点也看不出刚刚的胆怯、畏惧,好像一尊泥胎木塑,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悲凉。
陆铮鸣心一惊,那种不安愈发明显浓烈。
他不自觉用力握住和四的手,这一握他才发现和四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于是,陆铮鸣更用力地握住了他。
那种力道立刻让和四细皮嫩肉的手腕印下一道红痕,可是他没有挣开,近乎温顺地任由陆铮鸣抓着他,仿佛这样便能将他从茫然与无措中抓回来。
老者忽然笑了。
他一笑,周围的硬汉就想哭了。
按照以前这位老人家的习惯,他这么一笑,多半是有人要倒霉,见血了。
可叹自从东厂换了少主子当家做主,他们这群人皮肉松了许多。少主子人美心善,不会和老厂公一样动不动就在自家地里喊打喊杀,也没什么例如“剥皮”“炖肉”之类的特别癖好,以至于让他们乍一见到老厂公阴森一笑,差点给吓尿了!
“你们都退下。”老者一挥手。
瞬间,堂屋里退的干干净净。
赵精忠眼睛都快向陆铮鸣眨抽筋了,奈何姓陆的一心向死,岿然不动。
赵精忠只得作罢,退到大雨磅礴的屋外,看着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想着该给姓陆的挖个什么样的坑,方便一会埋尸。
“你小子年岁没长多少,心眼倒是长了不少,竟然敢和你干爹耍心眼了?”老者并不将陆铮鸣放在眼里,慢悠悠地捻着茶盖儿,“咔嚓”茶盖碎了。
和四脸色被一道道闪电照得惨白到近乎透明,可是眼神却意外的平静,他说:“没有,也没想起来多久,也没想起来多少,只是最近脑子里多出一些零碎的事情。”
陆铮鸣没多少意外,反倒心踏实了一些,果然如此。
是的,果然如此。他是和四嘛,和四就是这么一个对谁都不能完全放心,可又总是有一寸不合时宜的心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