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子说到这里，眸色都深沉了几分。我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放心吧少爷，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梁公子又道：“宥王殿下喜欢，李贵妃就会喜欢，李贵妃喜欢，那皇上就会喜欢。贵妃独得盛宠，长久不衰，况且宥王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孩子，他早晚是要继承大统的，这样的人物，你要好好抓住才是。”

我随口道：“贵妃这样受宠，怎么不封皇后呢？”

说完我又觉得失言，赶紧闭上了嘴，梁公子看我一眼，无奈道：“中宫之下便是李贵妃，如今中宫空缺，只要宥王能顺利即位，是不是皇后有什么要紧？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好好收拾收拾，早点睡吧。”

梁公子说着便起身，我赶紧上前搀住他，一步步送他出去。

走到门口，梁公子忽然回头道：“冰儿，七年了，能不能走出去，就看你自己了。”

我怔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随从已锁上了大门。

我百无聊赖地在石阶上坐下，一束清幽月光洒在我身上，我抬头望去，哪里有月亮，眼前不过是一堵灰白色的高墙罢了。我信手拽下石缝里的一根枯草，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荷包，倒提着一抖，一堆干草散落在了我的膝盖上。我就着微弱的月光，掐着手指将它们数了一遍又一遍。

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

离过完年已经过去了十三天。

今年的上灯圆子到底是吃不上了。

我将草匆匆收进荷包，叹了口气，起身往屋里走去。

宥王

第二天，我从清晨等到黄昏，本以为这位殿下不会来了，正是放松懈怠的时候，忽然听小丫鬟传报：“宥王殿下到了！”

我急急忙忙照了照镜子，还好，妆容还很完整。

我赶紧迎了出去，梁公子正同宥王往正堂走，见是我，忙对宥王道：“殿下，这便是我府上的舞姬，名唤冰儿，九岁暂露头角，十二名噪广陵，歌喉清丽，舞姿绝美，百媚坐中生，一笑一倾城。一般的凡夫俗子我都藏着不让见，今日也是殿下幸临，我才叫她出来一见。冰儿，快来见过殿下。”

……你可真能吹。

我硬着头皮上前行礼，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宥王笑一笑。他怔了一下，旋即也对我笑了，右颊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好亲和的一个人啊。

我悄悄打量他，他穿一身玄色衣袍，身形颀长，一身英气。最叫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有一双好看的卧蚕眼，剑眉星目，意气风发，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也在静静地端详我，我们相视了足足半刻，还是梁公子提醒了我：

“冰儿，愣着干什么，还不请殿下上座。”

我急忙邀他进屋上座，为他和梁公子斟满美酒，待他们寒暄一番之后，悄悄起身站到了中央。

“小女子不才，请为殿下歌舞一曲。”

他含笑点了点头，我也笑一笑，背转身去，深吸一口气，等着乐伶奏乐。就在这个当儿，我眼前竟开始浮现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等乐声响起，不知怎地，我忽地觉着脑中一片空白，用功一晚背下的歌词竟是一句也想不起来。

我不由心里一凉，但已经来不及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顾盼一笑，轻轻抖开水袖，长长的袖子立刻如行云流水倾泻而下，我特意做了几个卖弄技巧的动作，这才莞莞唱道：

广陵实佳丽，隋季此为京。

八方称辐凑，五达如砥平。

大旆映空色，笳箫发连营。

喷玉光照地，颦蛾价倾城。

江南春意满，不信来广陵。

暖风扑满面，老少出相迎。

……

就这样，我愣是自己编完了一首广陵诗。一曲唱罢，梁公子脸都白了，目瞪口呆看着我，骂也不是，夸也不是。

倒是宥王只怔了一下，马上笑着拍掌捧场道：“好，真是好，这样好听的《广陵诗》我真是头一回听到。”

宥王说好，梁公子只得赔笑，只是那笑真真比哭还难看。

我自治理亏，急忙上前跪坐在宥王身旁，为他斟满一杯酒，又为自己也斟上满满一杯。

“小女子技艺不精，让殿下见笑了。小女子自罚三杯赔罪。”

说着我便要一饮而尽，宥王忙阻拦我道：“不必。”

他怎么……拦我呢？

我心中“咯噔”一下，立刻作出委屈的样子，“殿下这样，定是嫌弃小女子了。”

他忙道：“没有，你唱得真的很好，不用罚。”

我偷偷抬眼瞧他，见他目光真挚，不像口是心非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道：“多谢殿下。”

梁公子见他一直有意无意看着我，忽然笑道：“殿下，下官实在酒量不佳，这才三杯两盏下肚，已然是头晕眼花、浑身乏力。可否失陪片刻偷个懒，叫冰儿暂时陪殿下在这园中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