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101)

  她其实也弄不明白,若案子里的三公子换作旁人,她还会不会如今日这般尽心。

  毕竟程昶对云浠而言,实在太不一样了。

  程昶说:“是你的,但不该是你一个人的,我早该报官,之所以压下来,是因为……”

  他略一顿。

  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自己不报官,以一己之力压下这案子的真正缘由——说自己冥冥之中是受“死去程昶”的指引,谁会信?

  但他不愿瞒着云浠,模棱两可地道:“我压下来,是因为一种直觉。”

  云浠点点头。

  她其实听明白了一半。

  要害三公子的“贵人”权势滔天,整个金陵城,这样的人就那么几个,哪怕报了官,捅到今上面前,只怕也不好收场。

  万一……就是昭元帝本人呢?

  只能一点一点地查。

  程昶道:“以后寻到适当的时机,我会把这些事告诉官府的,你接到圣旨后,安心去京郊平乱,你不是想从军么,眼下就是好时机,这案子交给我,你不必再挂在心上了。”

  云浠别过脸去看夕阳下的芙蕖,过了会儿,道:“不好。”

  “我不想只管一半。”她今日意外的固执,“我……左右已经摊上这事了,那些杀手知道我,背后那个‘贵人’一定也知道我,现在想要抽身,已经晚了。”

  言罢,像是生怕程昶拒绝,亟亟止住了这个话题,从荷包里摸了摸,取出一个平安符,递给程昶:“三公子,给您。”

  程昶愣了下。

  云浠道:“我要去京郊平乱了,短则十日,长则月余,这些日子不在金陵,三公子您一定要多加当心。”

  今日无论谁人问她,她都说自己来文殊菩萨庙是求平安符的。

  他还当这只是她的借口,没想到她真地求了一枚。

  还是……给他的。

  程昶心中生出一种异样之感,这样的示好,他前生不是没遇到过。

  他不由看向云浠,心中复杂难言,正不知说什么好,只听云浠坦坦然又道:“从前父亲与哥哥出征,我们一家子都会去庙里求平安符保平安。今日我在菩萨庙里闲来无事,给阿嫂求了一枚,便也给三公子您求了一枚。”

  这番话在方才等他时,已在云浠心中演练了多次,眼下说出口,总算没露什么破绽。

  程昶看她这幅轻松自然的模样,恍了下神,觉得是自己多想。

  他道了声谢,从云浠手里接过平安符,收入怀中。

  两人一时话毕,同往前院而去。

  寺院里敲响暮鼓声,香客们上完最后一炷香,纷纷散去。

  方芙兰尚等在佛堂外,瞧见云浠与程昶,没说什么,与他二人一同出了香门。

  琮亲王府的马车已备好了,云浠目送程昶登上车辕,想到此去京郊,少说也有数日,也不知那“贵人”会否在此期间有动作,忍不住道:“三公子一定多加保重。”

  程昶回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你也是。”

  天黑得很快,马车走在路上,没多久四下就彻底暗了,尘嚣似乎只在日暮的一刹归于寂静,街巷里点起灯,金陵城又热闹起来。

  程昶在马车里默坐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云浠送给他的那道平安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程昶与云浠其实挺像的,凡事讲究一报还一报,旁人待他好一分,他必要还回去三分。

  但他这种讲究,与云浠有本质上的不同。

  云浠是重情重义,而程昶只是重礼。

  人生在世,人情往来是一笔账,他算得明白,宁肯吃亏,也不愿亏欠了谁,如此到了曲终人散,既自在,又了无牵挂。

  程昶看着手里的平安符,想起一事来。

  他上辈子交往的最后一个女朋友,对他其实挺不错的,有阵子她想去日本,他因为身体不好,不能陪她同去,就给她转了五万。

  后来女朋友从日本回来,给他带了一枚御守,听说是在京都最灵验的寺庙求的,能够保佑他一辈子平安。

  程昶生来多病多灾,一向不大信这些,但念在女朋友的心意,把她上个月看上的miu miu包买给了她,算是回礼。

  然而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与他所有无疾而终的恋情一样,他生病,她起初体贴照顾,尔后渐渐疏远,最后提出分手。

  而且提出分手的那天,她忘了打电话把护工叫来。

  离开病房时,程昶正睡着,没人看点滴,一时不查空气输进了血管里,把程昶生生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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