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140)

  云浠笑了,说:“没事,我一个人能应付。”她看了眼程昶的马车,嘱托说:“这两日你们看顾好三公子,其他的人我都不熟识,虽说有殿前司的人在,我也不能全然放心。”

  他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一定要护好他的安危才是。

  言罢,不由分说,朝田泗与柯勇挥挥手,兀自往驿站去了。

  正午已过,车马辚辚起行,程昶在车厢里沉默地坐着,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掀开帘,朝车后看去。

  孙海平与张大虎就在车后方随行,见程昶掀帘,俱是毕恭毕敬地将他望着。

  程昶没说话,看了一会儿,便将帘子放下了。

  孙海平于是没吭声,张大虎却挠挠头,也朝行队后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瞧见。

  没过多久,程昶又撩开帘,朝车后望去。

  孙海平仍没吭声,张大虎莫名其妙,顺着程昶的目光又看一眼,问:“小王爷,您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程昶单手撩着帘子,半晌问:“云校尉——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张大虎“啊?”了一声,再次往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一直缀在行队最末的云浠竟然没跟上来。

  张大虎道:“小的不知,小的去问问张统领。”说着,催马往最前头赶去了。余下孙海平小心翼翼地觑了眼程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小王爷,云校尉没跟上来,咱们要不要叫停行队,略等一等她?”

  程昶朝旷野山间看一眼,点头道:“好。”

  其实早在云浠被瑜姐儿身边的丫鬟叫去驿站时,他就注意到了。后来他上了马车,原以为她会跟上来,没想到她从驿站出来后,在他马车不远处立了一瞬,转而就去寻禁军统领了,眼下他们已走了这么一程,她竟像是还留在驿站那里。

  程昶不是不愿去问问云浠究竟因什么事耽搁,可这些日子,孙海平竹筒倒豆子似把他当年做下的那些荒唐事与他说了个遍,且十之五六都被云浠撞了个正着,纵然那些祸事并不是真正的他闯出来的,但是人都有知耻之心,而时空的倒转为旧日的那个小王爷添了几分新色,竟令他踯躅。

  三公子这一路上十分随和,行程如何安排,从不多发一言,眼下忽然叫停了行队,前头的禁军统领、后头跟着的府尹统统吓了一跳,皆皆聚到马车前来听命。

  程昶见行队既已停了,也不多犹疑,径自便问:“云校尉因什么事耽搁了?怎么没跟来?”

  张统领道:“回三公子的话,说是身子不适,云校尉说想在驿站歇两日,歇好了自会追来。”

  程昶一听这话就愣了。

  云浠性格极其坚韧,凡事都以正事为重,几回受伤都一声不吭,眼下竟会因身子不适而暂留驿站,想来她的“不适”定是十分要紧的“不适”了。

  程昶这么想着,眉峰就微微蹙了起来,望着这几无人烟的山间旷野,也不知她一人能否应付。

  孙海平一看他家小王爷这副神情,半是了悟半是心惊地问:“小王爷,那咱们可要掉头回驿站瞧一眼去?”

  程昶没作声,看了问话的孙海平一眼,半晌,放下车帘。

  一行人等被这道帘子隔出了两个世界,俱是一头雾水,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则听车厢里,程昶淡淡吩咐:“回吧。”

  第六十章

  冬日的天暗得早, 正午还有艳阳高照,眼下不过一个来时辰过去, 适才那股亮堂劲儿就没了。太阳收了锋芒, 恹恹地挂在天尽头,驿丞把驿站外的桌椅茶水收了, 一回头,与云浠哈了个腰,招呼道:“校尉大人。”

  云浠点了点头。

  她这会儿无事可做, 瑜姐儿的腹痛症她帮不上忙,看丫鬟往铜捂子里添了热水,裹起来让瑜姐儿搁在肚皮上暖着,就独自出来倚着门扉坐下。

  初冬时节,万物凋敝, 云浠百般聊赖, 从地上扯了几根枯草胡乱打着节, 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

  用枯草打节的趣味是从前在塞北,云洛教给她的,几根草零零散散地编在一起, 看起来,就跟长了须的百节虫似的。

  想起云洛, 云浠就想起方芙兰。

  她其实有点后知后觉, 当初得知程昶失踪,不管不顾就出来找他,整整两月余, 她只给侯府去过一封报平安的信,眼下要回京了,心情竟有些忐忑。

  她这才意识到她让方芙兰担心了,否则凭阿嫂那么平和的人,不会费心托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郡王来劝她回家。

  何况,阿嫂还是知道她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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