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195)

  她咽不下这口气。

  云浠觉得自己其实是不难过的,她就是愤怒,是悲慨,她太难受了,喉咙口仿佛堵着一块巨石,难吐难咽。

  好不容易沉了口气,双眼一开一合,一滴泪便径自跌落,直直打在地上。

  云浠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她抬起手臂去揩,刚伸到半空,便被人握住。

  他的指间的清凉的,他把她拉近,拉入怀中,身上的气息也是冷冽的。

  程昶唤了声:“阿汀。”

  云浠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线条清冷的下颌。

  她于是僵在他怀里,动也不敢动。

  程昶沉默许久,问:“阿汀,你信我吗?”

  不等她答,他说:“我不会让郓王做太子的。”

  “忠勇侯府的一切不公,我都为你讨回来。”

  “英烈为国捐躯,在我的家乡,是该封功建碑,让后世铭记的。你父亲和你哥哥该得的清白,凭他是太子,是皇帝,都不能抹去。”

  云浠听了这话,不由问:“三公子要怎么做?”

  程昶望着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夜,半晌,说:“暂等一等。”

  二人还未等到一刻,出去打尖儿的卫玠急匆匆回来了,他两手空空,显见得是忘了给云浠和程昶捎饼,催促道:“赶紧走吧,殿前司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找到这儿来了。”

  这个小院是他在明隐寺当差的时候闲来无事盖的,拿木栅栏围了一块地,搭了两个茅草屋,按理不该有人知道。

  程昶道:“这几天有人跟踪我,我留意了一下,像是殿前司的人,应该是陛下派的。”

  “有这回事?”卫玠一愣:“那你今早过来,是怎么把他们甩开的?”

  程昶看他一眼:“我没甩开。”

  卫玠觉得自己没听明白,说:“你没甩开?你没甩开,那他们跟着过来,不就知道我带着你俩上明隐寺了么?”

  程昶道:“嗯,知道。”

  卫玠茫然地看着他,过了会儿,问:“不是,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把他们引过来的?”

  程昶道:“我查到郓王私自调用忠勇侯的屯粮,找不到证据,没法往下查。正好明隐寺这里有证人,把殿前司的人引过来,由他们把证人带进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告去金銮殿上,跟陛下讨个明令,这样才能去户部取证。”

  昭元帝不是喜欢粉饰太平吗?反正无恶不作的人又不是他,他凭什么要帮他的宝贝儿子藏着掖着?把一切掀开来摆在明面上,才是最有效,最能切中要害的办法。

  天下之大,并非皇帝一家之言,为人君者,更要顾及民心,顾及臣心。

  何况昭元帝还是这么一个爱惜声名,爱做表面公正的帝王。

  他励精图治了一生,临到末了,不会愿意把一辈子的盛名赔进去。

  程昶不信把事情闹开,在铁证面前,他还能包庇郓王。

  卫玠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殿前司那个宣稚有点愚忠,你把他引过来,他如果得了老狐狸的令,把那两个证人私下处置了怎么办?反正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会。”程昶道,“今天是正月十六,各衙署开朝第一日,多的是往来值勤的,归德将军的动向,宫里各个部衙的大臣都瞧在眼里,他来明隐寺解决一两个证人容易,但他不可能解决掉我,再说了——”

  程昶道:“你和你的皇城司不也在这儿么。”

  卫玠觉得自己要疯:“你玩儿这么大,事先怎么不跟老子说一声?!”

  他又道:“你俩玩儿吧,老子不奉陪了!”

  言罢,掉头就走。

  走到小院外,忽然顿住,垂头丧气地走回来,蹲下身,叹了口气:“唉,老子被你坑死了……”

  下一刻,一列禁卫举着火把进了小院,宣稚越众而出,拱手道:“三公子,卫大人,云校尉,陛下有请。”

  第八三章

  回程的马车走得慢, 到了绥宫,已近天明时分了。

  正月十七, 开朝的第二日, 一应政务步上正轨,廷议上多的是要事相商, 加之日前岭南一带有乱,昭元帝特地把早朝提前了一个时辰。

  宣稚带程昶三人入得宫内,见金銮殿廷议已始, 便道:“请三公子、卫大人、云校尉在偏殿暂候,待早朝散了,在下再为三位通禀。”

  程昶道:“归德将军不必麻烦,我有要事要奏请陛下,这就去金銮殿面圣。”

  宣稚愣了愣, 直觉应该拦着程昶, 可是, 便是不提程昶小王爷的身份,单他四品侍御史的衔,足有资格去廷议议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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