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昶脑中灵光乍现,他问:“方远山最开始在太常寺任职,后来又去礼部任侍郎,那他当时是不是常去明隐寺?”
宿台对着程昶一拱手:“殿下有所不知,方远山最开始的职衔,太常寺七品奉礼官,正是要长日驻留在皇家寺院,主持天家祭天祭祖礼佛等事宜的。明隐寺当年正是皇家寺院,方远山自然长期驻留在此。哦,说起来,方远山调任礼部,正是明隐寺被封禁后不久的事情。当年朝野中还有人玩笑说,明隐寺是方大人的‘洗福地’,说明隐寺把方大人身上的福气都洗去了,因他一离开,就得以平步青云。”
程昶听完这一番话,心中有些念头渐渐明晰起来。
他正待去分辨,心跳没由来地一阵一阵发紧。
他伸手捂住心口,没来得及去细想自己是否是思虑太过,借着脑海里乍现的一丝微光,从庞杂的思绪里,理出一根线头。
——卫玠说,当年明隐寺一场血案后,五皇子就失踪了。
而血案发生的时候,方远山是太常寺的奉礼官,正是在明隐寺任职。
血案过后,明隐寺被封禁,方远山得以高升。
那这是不是说明方远山的高升,与失踪的五皇子有关?
程昶一念及此,倏忽一下站起身。
他吩咐宿台:“你即刻去皇城司,找——”
话未说完,心口又是一阵发紧。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大手攫住了心脏,程昶一下疼得弓下腰,几乎要站不稳。
他忽然剧烈地咳起来,孙海平与张大虎连忙上前来扶他,急问:“小王爷,您怎么了?”
程昶摇了摇头。
眼前渐渐起了雾,胸口还在发紧,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心上的紧缩之感不单单是因为紧张和愁虑,还因为疼痛。
痛得他几乎要喘不上气。
可他仍思虑着。
脑海中,浮响起卫玠曾玩笑着与他说过的几句话——
“我还当你被追杀,是跟明隐寺当年失踪的孩子有关系呢,这样我就有线索找人了,没想到原来是因为忠勇侯府。”
“你毕竟是亲王子,将来要袭亲王爵的,等闲不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皇储大事,谁愿动你?
卫玠说得不假。
或许,“贵人”之所以要追杀他,为的根本不是忠勇侯的案子。
或许,“贵人”一直想置他死地的原因,正是与失踪的五皇子有关。
心中思绪千丝万缕,他终于从中找出了那个正确的线头,知道了应该从哪里入手。
程昶不断地,剧烈地咳着,试图把最后一句话吩咐完:“去皇城司……找卫玠,告诉他,查,查……”
眼前的大雾蓦地弥散开,如同一张张开的大网,忽然扑袭而来。
第九十章
昏黑中, 程昶听见有人焦急地喊:“小王爷,小王爷!”
是孙海平与张大虎的声音。
他想回应他们, 可是动弹不得。
渐渐地, 这些声音远去了,像是沉入了水底, 慢慢被另外一种熟悉的、嘈杂的声音所代替。
“老实点!”
像是有人在呵斥。
“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啊,他就是来我庙里算命的, 你说他一个金领,年入百万,高端大气上档次,怎么还搞封建迷信这套呢?”
这是……杭州城郊的老和尚?
一旁两个小护士在笑,这老和尚六十好几了, 还喊人警察叔叔。
“再说了, 你看我这不是主动报案了吗?不是主动下山去找他了吗?”
警察一边在本子上记, 一边说:“报警是你一个公民的基本义务。台风天把人赶下山,要不是人女朋友来找,你后悔一辈子。”
“是, 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 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警察叔叔。”老和尚道, 又嘀咕,“谁也不知道他这么能找死啊……”
警察指着老和尚脚边的一个五彩斑斓的编织袋问:“这么一大包,装的什么东西?”
老和尚耍滑头, 拿着腔调道:“俺山里人,好不容易进一趟城,打算去西湖、灵隐寺、杭州银泰城玩儿几天,带的换洗衣服。”
说着,弯腰“哗啦”一声把编织袋拉开,翻出里头的体恤、夹克衫,主动交给警察检查。
他没犯法,警察其实没必要看他带了什么,说了句“行了行了”,让老和尚把编织袋收好,看向一旁廖卓和段明成。
廖卓他认识,伤者的女朋友,报警的就是她。
旁边这个……
廖卓介绍道:“他是程昶的大学室友,听说他出了事,刚从上海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