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235)

  卫玠“嗯”了一声。

  柴屏看他眉间忧虑深重,劝慰道:“卫大人不必自责,想来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已过而立之年,生得慈眉善目,说起话来更是温言细语,单是听着,就能让人心神和缓。

  但卫玠并没有打消对柴屏的怀疑,御史台的人,向来不怎么跟皇城司打交道,好端端的,怎么偏偏今日找来了?

  他还待再问,一名禁卫忽然来禀道:“卫大人,陛下得知三公子在皇城司的大火里失踪,下令全城戒严,琮亲王殿下正在进宫的路上,太皇太后也在往金銮殿里赶,眼下前宫各处都乱了套,陛下传您去金銮殿见驾呢。”

  卫玠听了这话,暗握了握拳头,一拂袖:“走。”

  伤药已上好了,柴屏看着卫玠的背影,慢慢挽下伤臂的袖口,站起身,对太医温声道:“多谢医官。”

  太医拱手作揖:“柴大人多礼。柴大人回府后,切忌伤臂七日内不可碰水,每日一早需来太医院换药。”

  “知道了。”柴屏点头。

  他又道了声谢,由早已赶来的家将掺扶着,往近处巷口停驻的马车走去了。

  初春的夜是寒凉的,柴屏走到马车前,一副慈眉善眼像覆上冰霜,忽然凉了下来。

  他登上马车,朝赶车的车夫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句:“去城南朱雀街。”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朱雀街一间民户前停下,柴屏叩门三声,不一会儿,一名老妪过来应了门。如果仔细辨认,这名老妪正是常在和春堂为方芙兰看病的薛大夫。

  她见了柴屏,把他引往后院,道:“殿下入夜时分就等着大人了。”

  柴屏“嗯”了声,整了整衣衫,步上前去,对独坐在小池边的人拱手一拜:“殿下。”

  陵王颔首:“怎么样?找到了吗?”

  柴屏一听这话,明白陵王已然得知了三公子失踪的消息,说道:“回殿下,没有找到。”

  陵王眉心一蹙:“怎么回事?”

  “殿下有所不知,属下是亲眼见着童七把三公子逼入柴房之中,亲眼盯着童七放的火。当时三公子似乎犯病了,不断地咳血,虽然尚没被火燎着,已然奄奄一息,且那个柴房四面绝壁,唯有一个窄小的高窗可以逃生。属下在高窗外安排了我们的人,火起后,并不见任何人逃出,按说三公子是绝无可能生还的,不知为什么,人居然凭空不见了。”

  “上回是这样,这回又是这样,本王这个堂弟,是有天佑吗?”陵王伸手揉了揉额角,想起之前程昶落崖的事,一时间不知该怒该疑,竟气笑了。

  “罢了。”他沉了口气,“立刻派人去找,倘找到,就地杀了。”

  “是。”柴屏领命。

  “善后了吗?”

  “回殿下,已善后了。杀武卫、杀皇城司小吏,以及追杀三公子的罪名,全都推到了童七身上。该处理的人,包括给皇城司传信的小太监,全都处理干净了。另外,属下当时为了不让三公子逃出柴房,将他与童七一并锁在了柴房内,事后担心人看到铜锁生疑,火起后,在外头等了片刻,命人把锁取了下来,只是……”

  “只是什么?”

  柴屏犹豫着,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他还记得他最后见到程昶的样子,他脸色惨白,嘴角不断淌着殷红的血,分明是天人一般的眉眼,可眸中恨意滔天,为他整个人蒙上一层可怖的阴翳,像是自幽冥而生的历鬼。

  彼时柴屏已然骇极,原本立时想要逃,却不得不在柴房外等上一时,等到烈火把里头两个人烧干净了,才命人取下柴房门上的铜锁。

  没想到铜锁刚被卸下,烈火一下从柴房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站在门外的数人。

  然而这还不够,那火舌仿佛有生命一般,又朝余下几人吞噬而来。

  柴屏当时惊得一身凉透,只觉这奔涌而来的烈火,就像柴门合上前,程昶眼中滔天的恨意。

  他要他们偿命。

  他要他们通通都不得好死!

  柴屏拼了命地往外奔逃,原以为自己也要葬身火海,还好只是被烧伤了右臂。

  他记得他逃出值房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隐约间,自火光处看到了一只金色的蛱蝶。

  上回程昶落崖,他埋伏在郓王暗卫里的人也说,三公子落崖后,有人在崖边看到蝴蝶。

  柴屏不知道这所谓的蛱蝶,称不称得上是一种异象,又或者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当时暮色已至,那或许只是黄昏的最后一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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