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270)

  他又说:“过来。”

  云浠愣了愣:“做什么?”

  程昶在竹榻上坐下:“我给你上药。”

  云浠稍稍一怔,耳根子比先时更红了些,垂着眸摇头:“不必了,我一会儿另找人为我上药就好。”

  “找谁?”程昶语气淡淡的,“阿久受伤了,医婆要照顾她,这衙门除她二人,都是男人,你打算便宜了谁?”

  又说一句,“过来。”

  云浠只好背朝着程昶,也在竹榻上坐下。

  此刻静下来,右肩下隐痛终于传来,她沉默半刻,将襟口微微松开,露出小半边肩头。

  程昶这才发现,云浠其实天生肤白,或许因为常年栉风沐雨,单看脸还看不出,身上被衣裳裹着的地方简直如雪一样,却比雪更剔透。

  她的肩也生得很好看,轻薄而柔美,乌发如墨缎披洒下来,霜肌雪骨就在这其间若隐若现。

  传说中的美人香肩,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程昶没说什么,只抬手撩起她的发,拂去她身前。

  清冷的指尖顺着她的后颈划过,云浠的脸一下就烧烫起来,一股灼意直涌心头,脑中嗡鸣作响,以至于他为她上药,每抹一下,就如寒针轻刻,有点疼,但好像又能雕出花来。

  “好了。”片刻,程昶道。

  云浠“嗯”了声,说了句:“多谢三公子。”回转身来,欲将衣裳穿好。

  程昶将她一拦,移开眼:“药还没干。”

  两人就这么对面坐着,谁也没看谁。

  二月中的天,纵然早已春回,到了黄昏时分,也难免寒凉。门虽掩好了,可高窗还隙开了一道缝,凉风就顺着这道缝灌进屋中。

  程昶四下一看,见竹榻上还搁着一条干净的薄衾,顺手拿过来,俯身为她罩上。

  云浠眸光微抬,落在他的下颌。

  他的下颌很好看,弧度清冷干净。

  她顺着往上看,他的嘴角也好看,微微一抿,不羁又深情。

  再往上,就撞上他的目光。

  他也正垂眸看她。

  暮风掷地有声,将一地灼烫的黄昏霞色搅成一寸又一寸跳动的、温热的碎金。

  他的目光清冷而疏凉,里头盛放着无限温柔意。

  云浠觉得自己要溺在这目光之中。

  她肩上的雪肤已被薄衾遮掩,然而比这雪肤更清透的是她的眼,更潋滟的是她的唇。

  这个黄昏太静了,四目相对,心跳如擂鼓一般振聋发聩。

  云浠甚至分不清这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心跳。

  她伸手扣紧竹榻,看着他慢慢靠近。

  看着他的鼻梁擦过自己的鼻尖,清冽的气息扑洒而来。

  看着他慢慢合眼。

  黄昏与暮风在这窄小的房里落地生根,将要长出如海一般的深情韵致。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刘府尹且喜且小心地在屋外唤道:“殿下?三公子殿下?”

  第一一二章

  唇齿只差毫厘, 她的清新,他的温热, 已然交缠在一起。

  程昶略一顿, 本不欲理会。

  将要倾身上前,刘府尹又叩门:“三公子殿下?您在里头吗?”

  程昶张开眼, 看着云浠,半晌,不动声色地稍离了些许, 揭开云浠身上的薄衾,帮她把肩上的衣衫拢好,然后步去屋前,把门拉开。

  刘府尹就候在屋外,见门一开, 刚欲上前, 不知怎的, 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凛冽之气。

  他抬眼一看,只见程昶天人一般的眉眼之间戾气凌然,冷森森地看了他半晌, 吐出一个字:“说。”

  刘府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一头雾水地想, 这是怎么着?又招三公子嫌了?

  他道:“哦, 是这样,绸缎庄的冯氏父子听闻殿下您明日一早要回京,帮您收了几包行囊, 赶在天黑前送了过来。眼下这二人就在前面公堂候着,不知殿下您可要传他们一见?”

  “几包行囊?”程昶一愣。

  他在冯家有什么行囊?

  转念一想,旋即明白过来,大约是冯屯冯果命绣娘为他制的那些白衣裳吧。

  程昶于是一点头:“传他们过来吧。”

  云浠在回府衙的路上,就听程昶提过,说冯氏父子是李主事缢亡案的证人,眼下听他二人到了,想了想,将薄衾覆在身后,将背身的衣裳口子掩了,也跟着程昶一并去了正院。

  冯屯冯果拜见过程昶,解释说:“本来殿下派人传话,命我二人明日一早再过来,但殿下明早要回金陵,小人等唯恐耽搁殿下的行程,是以自作主张,赶在今日天黑前过来面见殿下,还望殿下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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